看到他那么一本正经说要和我做交易，我诧异之余，倒是被他勾起了一点探究欲。
眼前的朴仁赫帅得不可思议，脸型削瘦，又隐没在兜帽的大片阴影里，怎么看都像从某部西方玄幻的冰雪世界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他此刻开口说的每一句话的可信度，都因为他的高颜值而被同样拉升了。
“什么交易？”
怪我多嘴，我忍不住顺着他刚才的话接了一句。
结果，朴仁赫再次让我明白，颜值是颜值，靠谱是靠谱。
“你这次不上去颁奖，然后，作为交换，”他把我压在墙角，“……我做你男朋友。”
那个从刚才起就徘徊在我嘴边的“滚”字，终于没有忍住。
我爆完粗口，一甩开他的手，就打算上台去。
再不上去，可能颁奖仪式就结束了。这可能是整场我唯一能够见到季深的机会。甚至我都能看到他已经站在了舞台上，西装笔挺，睫毛淡漠，可眼神却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像是在人群中无声地搜索着什么人。
主持人报幕的时候已经报到我的名字。
“……接下来，我们有请这次比赛的二等奖，森有远处，来到我们舞台中心颁奖……”
所有的作品提交都是用的笔名，而我的作者署名就是森有远处。上一个在app里的账号昵称。
看到我正要上去，朴仁赫只是轻轻一揽手，就把我禁锢在了怀里。
“你干嘛！”我低声问他。
再不去可就要真的错过上台了。
我着急地去解开朴仁赫的束缚，但是朴仁赫不为所动，甚至此刻他侧过脸来的模样非常撩人。他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压制着我，带着一点点的俯视，睫毛轻轻扫过我的面庞。
“……我不是正在和你做交易吗？”他竟然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你竟然不做？”
我深吸一口气。
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我问他。
他面不改色。
“莉莉闲聊的时候，不小心透露的。”
莉莉就是那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女同事。我和她倾诉了一大堆关于自己参赛的事，倒没有料到一转身这件事也被朴仁赫知道了。
虽然当时我说得模棱两可，但是以朴仁赫的聪明，只要稍微结合一下前因后果，再比对下这个大赛的进程，就知道我谈论的是最近季深做评委的这件事。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还要见很多合作方的，你这么跑出来找我，不怕他们应付不了？”
朴仁赫压着我，声音低低的：“……我怕自己不过来，未婚妻就被别的男人拐跑了。”
我再次倒吸一口气。
竟然是这样。
就像前几次他所做的那样，这一次，他竟然是想拦阻我上去见到季深。
又或者说，拦阻季深见到我。
“我现在倒开始有点后悔了，当初不该介绍你和他认识的。”朴仁赫在我耳旁低低开口，倒像是思索了很久之后说出来的话，“……多介绍你们认识一次，他对你的印象就会加深。”
我被他压制在墙角，什么话都没有说。这个角落很偏僻，基本不会有任何的人路过，就算路过了也只会当做是一对什么小情侣在低声说悄悄话。
摆不平眼前的朴仁赫，我别想登上那个传说中的颁奖台。
可朴仁赫却像是有许多话想要和我说。
“这段时间我倒是想起了许多细节，”朴仁赫静静开口，呼吸停留在我的耳边，“第一次的时候，在上城区的那家咖啡店，我约你一起和季深喝杯咖啡，但是当时……”
我静静沉默，忽然有种即将就要被戳穿的感觉。
“……当时你没来，却把吴允儿派遣过来了……”他说得很轻，言语之间像是在回忆之间的事情，“……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脚崴了，担心你担心得要死。现在回想起来，估计只是你找个借口骗我吧？你老实回答我，沈森森，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傻很小白，被你指挥得团团转？”
我心里忽然泛出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件事情我至今印象还无比深刻。我确实骗朴仁赫自己脚崴了，却没有料到他非要登门来看望我的伤势，接着又非要兜兜转转大半个城市，替我买药。
他像拎着两袋零食一样拎着两大袋药回来，结果我出门去赴了别人的约。
吴允儿轻描淡写地替我挽回局面，劝朴仁赫先吃饭吧，“没准她待会儿就回来了”。可是朴仁赫却坚持要出来找我，说我这么一个崴脚的病人不会跑太远，他开车反复在我的小区周围打转，最终在焦急的夜色和打不通的电话里出了车祸。在急救室门外等候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直到现在，我偶然还能在他露出的手臂里瞥到一两条当初车祸留下的伤痕。它们不深也不浅，却停留在身体的那一处永远都不抹去。大概朴仁赫每次洗澡，或者晨起穿衣的时候，都能在落地镜里看到自己棱角分明的脸上的表情，然后心里想着，这是为一个叫做“沈森森”的女孩所留下的伤，伴随终身，像是烙印。
但现在，在这种时刻，他也终于明白，其实“崴脚”不过是我自编自导的戏码，而他车祸所留下的疤痕，也不过成了一个没什么多大意义的闹剧，可省可不省。说白了，无非是自己过度关心的产物。
再说的白一点，就是他被我“耍”了。而且还被“耍”得乐在其中，以为自己非常有存在感。
现在看来，比起对朴仁赫造成了这样的伤害，眼下，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则是更加残忍的做法。可我没有任何办法，当季深的事情随着吴允儿的口被朴仁赫得知，我就知道，之前的许多伏笔，许多转折，那些圆过的谎、说过的话，都被洞破得毫无尊严。
我成了一个善于撒谎、污点重重，还曾一次次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女人。
这本该是一场多么值得歇斯底里大闹一场的剧情。吴允儿在停电的夜晚有再多的话想要和我对峙，或许都比不上此刻风轻云淡的一句叙述。
但看着眼前这样风轻云淡的朴仁赫，我的眼眶却渐渐地湿热了起来。
他怎么能就只说这么一句，然后把所有的伤害都一笔带过了？
“……低着头干什么，”他还是保持着压制着我的姿势，但是看到我始终低着头不肯抬头来看他，倒是也有点慌了，“好了，我也压着你了，你别这样啊。我就问了一个问题而已，你回答了，我就撒手。”
可我现在哪里还有回答的心思？
知道了曾被我耍得团团转的事实，他不是应该选择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么？为什么还放下了一整天的会议，偷溜出来选择和我在这个黑暗角落里耗时间？
“对不起。”最终我只说了这一句话。
朴仁赫却轻轻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样，眼睛很黑亮，弯出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像是身后繁花锦簇，一整个春天都盛开了。
“……原来你还是知道要心疼我的。”他轻轻开口，同时松开了压制着我的手臂。
“我不想要你的对不起，”放下来的手臂转而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固执地要和我十指相握，“森森，我知道以前的自己大概在你眼里很傻，但是我想从今以后，至少……”
他认真地斟酌了一下用词。
最终过了很久，他说。
“……可以稍微那么聪明一点点，在你面前酷一点。”
扑哧。
终于，我被逗笑了。
我大概隐约能明白，为什么阅男无数的吴允儿在见到朴仁赫的第一面的时候，就直接一见钟情，选择要追到这个“大男神”。他确实有做男神的资本，确实能够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轻而易举的迷恋。这样一个男人一笑，不知道有多少少女的心都会跟着绽放。可是他温暖，亲和，待人真诚，完全没有任何被惯坏的男神的架子。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迷人之处？怎么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能被这样的男人喜欢着，是一种怎么样难以名状的幸福感？
但最终，我还是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
“我该上去了。”我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话，过一会儿也可以。”
朴仁赫不肯放过我。
他再一次把我轻而易举地揽回了他的怀里。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说，“……我不想再让你见季深了。那个家伙的心思那么难以捉摸，你又那么漂亮，要是被他看上了怎么办？”
我无语。
这样的逻辑，在这之间我确实还没有理清楚。
但从朴仁赫的嘴里说出来，像是不论说什么，都该是理所当然的。
“不许你去。这是你未来丈夫的命令。”他干脆就把我固定住，不容许我再向前走一步，“你要是舍不得那个奖杯，我早就和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把奖状还有奖杯全部都寄到你的家里。这样不是一举两得？”
我默默无语。
朴仁赫靠近我，说：“……我们再来履行一次赌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