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朴仁赫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一如之前那般从容地与吴允儿谈笑。一顿饭她吃得很满足。等送走了朴仁赫，回到了房间，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喜欢着朴仁赫呢？”
但是吴允儿只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低声骂了一句：“你脑子没坏吧？”
仿佛我们之间，那个突如其来变得异常的人，仅仅只有我而已。
这个晚上，吴允儿又再一次破格让我进了她的房间睡觉。
我躺在她的床上，闻着从她海藻一般的头发里飘散出来的香味，满脑子都是剪不断的心思。
吴允儿安慰我，朴仁赫不过是她的众多男神之一，又不是非他不可，让我不要满脑子都是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我没有再和她争辩。
当然，我也更加不可能告诉她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我唯一问的是关于陈薛的事情。
“陈薛啊……”
吴允儿提到关于他的话题，只是随口带过：“他喜欢我，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下面的话题，就再也没了下文。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上次修改剧本得到的那笔稿酬。这一次金助理忙得团团转，没有再花时间吵嚷着约见我，只是直接把支票给了朴仁赫，让他代为转交一下。
我想起以前陪着吴允儿去逛街的时候，她曾经指着商场里一条红色的抹胸大长裙惊叹不已，捂着脸大嚷：“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这件衣服呀？”
我又一次去了那家商场，看了眼标价确实倒吸一口冷气。好在金助理出手非常阔绰，支票的数目不小，我把它们全部都兑现了，又贴了一些自己积攒下的私房钱，把这件红色大长裙兴冲冲地背回了家。
回家以后并没有如预期那样见到吴允儿，却收到了她马不停蹄飞过来的电话。
她问：“森森，赶紧从家里出来。八点之前，赶到我这儿。”
挂完电话，她才想起我并不知道她“这儿”是哪儿“这儿”，于是又贴过来一条短信，告诉了我她此刻的地址。
是一家上城区的烧烤店。
我到了那儿，才发现吴允儿早就盛装打扮，化了非常精致的妆。
“你这是要见谁呢？”我问。
吴允儿巧笑嫣然，把自己的妆容从头到尾都理顺了一遍才告诉我，她今天晚上要直播。
自从接了那部网剧之后，吴允儿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粉丝的运营。虽然剧没有火，但是却提高了她对自己的要求，扩宽了她活跃的领域。哪怕只有三个粉丝在刷她的浏览量，她也依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喊着“多谢大家支持我”。
除了个人主页，微博脸书，现在她又转战网络女主播。
我刚知道的时候还有点接受不了，我问，不会是要露什么露什么的那一种吧？她鄙夷地看我一眼，姐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能不能赶赶潮流，与时俱进？
此刻看到我坐下来，吴允儿露出了谜之微笑。
她凑过来和我商量：“今天晚上这顿我请了，你帮我出个镜呗？”
我一头雾水，半天没明白，直到吴允儿把嘴唇都说干了，自顾自照着镜子开始补口红了，我才恍然大悟：“……你是要我跟着你一起直播呗？”
对。事实就是这样。
那天晚上我扭捏了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吴允儿美名其曰“两个美女出镜更容易吸引大量的粉丝”，她拍拍我肩膀，抚慰我的情绪：“等我以后火了，你可以逢人就说，你做过我的邀请嘉宾。”
“我今天没化妆呀。”我说。
“你素颜更漂亮。”她敷衍。
我觉得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吴允儿不想一个人傻愣愣地在这吃烧烤，怎么都得搭上看上去更加傻的，作为陪衬才行。
果然，八点一到，她开场直播的第一句话就出卖了她。
“hello屏幕前的大家好，谢谢你们又过来看我的直播啦。晚上恰好有个小姐妹约我出来吃烧烤，所以今天的直播地点就换到这里啦。”
明明地点是她选的。“小姐妹”是被她强迫来的。
我暗暗在心里边加上一句：套路深。
这一场直播大概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烧烤店的老板非常热情地递上来许多的烤盘烤串。背景嘈杂，音乐也有点乱，人来人往的地方，却丝毫不影响吴允儿旁若无人一般的发挥。
在开场的时候寒暄客套了几句，吴允儿就把手机朝着我的方向拍过来，私底下还微微掐了我腰一把。
我只好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和她的粉丝们打招呼。
在看到屏幕里的自己的那一刻，我也不得不惊叹，她的美颜摄像头确实有两把刷子。任何东西添加上了“吴允儿”的标签，都不能小觑。
我们两个一唱一和，同时也把烤盘里的串串都吃得差不多了。偶尔在冷场了没有话题的时候，就当做在和彼此聊天，聊给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半小时下来，倒是也把场面弄得有声有色。
虽然走过我们身边的路人频频打量我们，但是既然主角吴允儿不在意，我一个跑龙套的就更不需要在意了。可就这么聊着聊着，在吴允儿不断地报着各种各样的昵称，谢谢这位的游艇，谢谢那位的法拉利的时候，我忽然眼尖地瞥到在新进来的观众里，多了一位昵称非常熟悉的人。
旧季风。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机了。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昵称，同时他还配着我熟悉的头像。仿佛主人对于一切暂时还不熟悉的社交软件，都通通采用了同一个账号与相册照片。
就像我猜到的，对方的等级和积分为零。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来到直播间。
而且还是……吴允儿的直播间。
我心脏突跳，不知道自己脑子在想什么。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季深，那么，此刻他距离我竟然是那么……一伸手就可以戳破一张白纸的距离。
直到直播时间结束了，吴允儿还在悄声责怪我，怎么在后半场表现得这么木讷，完全放任她一个人孤军作战啊。
我没有把心里的疑虑告诉她，可望着这家露天的烧烤摊，还有来来往往各色的人群，忽然萌生一种被偷窥的感觉。
……此刻的季深会不会就在附近看着我？会不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很晚睡。今天的季深似乎只是默默围观着，并没有和女主播有任何的互动。吴允儿被那些私信加了她联系方式的“这位大哥”、“那位金主”弄得头疼不已，半夜我出门上厕所，还看到她的手机在被窝里发出疲惫微弱的荧光。
我的心里有很多疑问。
我想知道季深为什么会去吴允儿的直播间？只是纯粹巧合，还是有意识地搜索到了关于吴允儿的一切？
他默默关注着她的这件事情，吴允儿到底知不知道？
如果季深能找到吴允儿，是不是同样的，也会轻易找到我的动态？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一根根敲打着屏幕，举棋不定。我既不能直接去问季深，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吴允儿。
第二天晚上八点的时候吴允儿继续直播。她喊我一起出镜。
“昨天晚上围观的人可多了，我唰唰就涨粉了。”
我只是摆摆手，满脑子关于“今天晚上季深会不会出现”的问题。
吴允儿最开始是羡慕别人那些月入过万的女主播赚钱轻松，她也跟风玩玩。现在她初尝战果，大概也感觉到了一些甜头，还建立了自己的粉丝群。
“以后每天晚上八点，我决定雷打不动。”她轻飘飘地说。
从衣柜里挑出了自己满意的衣服，化完妆，吴允儿开始犯愁今天晚上要直播什么有意思的话题。等喊了hello开始过场的时候，我频频装作要路过她房间的样子从客厅走到厨房，眼睛不断地瞥向她的屏幕，想看看会不会有季深的出现。
漂亮的女主播正在自己房间的暖黄色灯光下，和别人讨论着最近的娱乐圈八卦内幕以及星盘运势。几乎每隔几秒就会有一个新的围观用户进来，参与直播间的内容。
我正被这架势弄得措手不及，光是看昵称就看得眼花缭乱了，但是当一个熟悉头像的用户进来的时候，我还是第一眼就捕捉到了。
旧季风。
同样的昵称，同样的头像。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他在和昨天同样的时间点里，来到了吴允儿的直播间。
手心全是冷汗。这一次，总该不是巧合了吧？
“hello，欢迎新朋友旧季风。”吴允儿喊各种昵称早就喊得口干舌燥，每看到一个新用户就和人家打一声招呼。
她不知道这是季深。语气里也不过是和任何一个粉丝对话一样，来了一个轻飘飘的提及。
可我知道，她和他之间曾有几面的交集。
又或者，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里，他们有过不止于几面的更深的交集。
至少现在，季深关注着吴允儿的直播。
而且，这一次，他不光只是默默点了关注，而是在上线的短短一分钟内，迅速开始刷起了礼物。
速度之快，出手之阔绰，一下让围观的吃瓜群众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