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樱子从魏菁菁的话中得知她对魏青山、王庐一干人记恨已久,早就想把他们赶出人杰魏府,只是苦于无法说服自己爹爹。现在她推了这婆子摆明是杀鸡给猴看,金樱子不想和她争吵,以免被她抓住把柄,误了魏青山和王庐的大事,于是道:“魏大小姐,我从不敢自诩厨艺高超,但若你真的喜欢这锅黄芪乳鸽汤,便端去喝吧。”
魏菁菁见金樱子转变了态度,得意起来,叫春桃上去端汤。
春桃用灶台布罩上砂锅双耳,两手端起砂锅,向魏菁菁走去。那砂锅里的汤仍在沸腾,她盯着砂锅,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把汤泼在自己身上。路过金樱子身边时,她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一歪,手一偏,那滚烫的汤汁泼出好许,尽数泼在金樱子腰肢上。
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刚从炉灶拿下来的滚开的汤啊!
金樱子后退一步,用指尖将沾有汤渍的衣衫拉起,那汤渍还往外冒着热气,她的手指被烫了一下,抖了一抖,却没有松开。谁也不知道金樱子腰上有个烧伤的伤疤,平日里时不时痛一下,这热汤一浇,那伤口似乎复发了。金樱子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魏菁菁没料想会发生这种事,神色一慌,对春桃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地烫人家金姑娘干什么?”
春桃捧着汤哭丧着脸道:“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是金姑娘她把烧火棍丢在了地上,我一不留神踩了上去,就……”
魏菁菁低头一看,那根被金樱子拿在手上的烧火棍不知怎么地出现在春桃的脚边。她心想莫不是金樱子不乐意自己端她的汤去,故意把烧火棍扔在地上,想将春桃绊倒,谁知春桃并没有绊倒,反是将汤泼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冷笑道:“金姑娘,这汤泼在你身上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但是金樱子明明记得自己先将烧火棍放在灶台上,然后去帮春桃找灶台。,这一切春桃原是看到了的,现在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魏菁菁指使她这样做的金樱子还不信呢。
金樱子虽然一切以大局为重,但此时伤口火辣辣地疼,又受了诬陷,心中一口气难以下咽,便皱着眉,对魏菁菁道:“你指使你的丫鬟来烫我,现在又贼喊捉贼,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魏菁菁对周围的婆子丫鬟道:“你们来说说,春桃是不是被这烧火棍绊倒的?”
婆子丫鬟都道:“是,大小姐。”
魏菁菁又道:“这烧火棍之前是不是金樱子拿着的?”
婆子丫鬟道:“是。”
“哼!”魏菁菁道:“那这烧火棍是不是金樱子故意丢在地上来绊春桃的?”
丫鬟都说是,一部分婆子说是,一部分婆子说不是。魏菁菁回头瞪了一眼那些说不是的婆子,婆子们立刻敛声屏气不再发声。
魏菁菁居高临下地对金樱子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金樱子知道魏菁菁是大小姐,而她不过是跟着王庐一众寄居在人杰魏府的外人,孰能得罪孰不能得罪,下人们都是拎得清的,她便不指望别人替她主持公道了。金樱子仍记着魏青山和王庐的大事,魏菁菁是万万不可得罪的,可是这口气叫她如何下咽?
她寻思着对付的方法的时候,忽然听见王庐的声音从柴门外传来,不由得喜上眉梢。她拨开众人,走出厨房,对王庐道:“王公子,你怎么来了?”
王庐笑道:“我听说你给我炖补品去了,特意来支会你一声不用了,我已经调息好了。若你已经把那补品炖好了,便给魏古道老头儿端去吧,他这几天为大家运功排毒损耗了不少元气。”
“汤是炖好了,只是……”金樱子低下头,抚着自己衣衫上的汤渍,不再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王庐惊道:“不会是被热汤烫着了吧?”
魏菁菁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道:“可不是嘛,好好地金姑娘就把自己烫了一下,厨房这么危险的地方下次不要再来了。”
王庐瞥见她身后站着的春桃手里端着一锅汤,举得高高的,似乎在朝他耀武扬威,而金樱子却皱着眉,满脸隐忍之色,心中倒是明白了几分。
他面上波澜不惊,只道:“魏姑娘,这汤是由你的婢女端去给你爹,还是我帮你端过去?”
魏菁菁才因为劝魏古道赶走王庐等人而被他骂了一顿,此时仍在气头上,不想去见爹爹,便叫春桃把汤递给王庐。
王庐接过砂锅,运起内力,将一部分汤汁震出锅外,那汤汁尽数泼在魏菁菁紫色的裙摆上,画成一个乌龟的形状,而砂锅的盖子愣是动也没动一下。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就连金樱子也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一夜之间王庐的内功竟练得如此纯熟。魏菁菁率先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洁净的裙摆上突然多出一个汤汁画成的乌龟,顿足叫道:“王庐!你竟敢毁我衣衫!我这衣衫是用金蚕吐出的丝纺的,一件便价值连城,你赔得起吗?”
王庐笑道:“我手也未动,砂锅的盖子也未动,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毁你衣衫了?”
魏菁菁一张小脸气得煞白,她指着王庐恶狠狠地道:“王庐,你还敢狡辩?你不过是犯了事的小人,借着我爹爹的财力物力帮自己消灾!现在可倒好,一个小人竟也欺负到恩人的女儿头上来了。有本事你跟我到爹爹面前理论去,看他不把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赶出我人杰魏府!”
魏菁菁这样一口一个小人地叫,确实戳中了王庐的软肋。害那二百九十九人中毒并非他本意,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解释。倒是那奉他为座上之宾,直到现在还对他客气有加的老朋友魏古道,亲生女儿却视他为无耻之徒,着实有些讽刺。王庐看着魏菁菁,沉吟不语。
魏菁菁见自己不仅在柔柔弱弱的金樱子面前占了上风,而且在功夫超群的王庐面前也占了上风,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她领了一群丫鬟,直直往魏古道的书房走去,口中不忘叫道:“你有本事欺负我,倒没本事跟我到爹爹面前理论,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庐“哼”了一声,心道:“你不是看出来我是小人了吗,我还用装什么英雄好汉。”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携了金樱子,随魏菁菁而去。
魏菁菁以为自己裙摆上有王庐欺负她的证据,又有这么多丫鬟可以作证,魏古道就算不把王庐赶走,也会将他修理一顿,以挫挫王庐等人的锐气。谁知魏古道听完魏菁菁的话,登时大怒,这怒并不是对王庐发的,而是对魏菁菁发的。
只听魏古道吼道:“魏菁菁!我连日操劳,身体不济,连王公子和金姑娘都能体谅我,又是帮我炖汤又是帮我分忧,你却三番五次到我面前说些不中听的话,是嫌我命太长了,还是怕我倒了没给你留够钱财?你这贪婪的模样和你那死去的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放心,要是我倒了,只要挖个土坑把我埋了便行,其他的一分都不动你的!”
魏菁菁哭着喊道:“我这样计较钱财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不过是担心你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到时候没钱了,你心心念念想的那些事儿靠什么实现!”
魏古道闷哼一声,颓然坐下,眼神空洞,呆呆地坐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你又何必骗我,你省下那些钱来还不是为了买昂贵的衣服。”
魏菁菁心中愧疚,垂下头道:”爹,你说的是,我之前是这样不知节俭的人,但是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这样任性花钱了。”
这突然转变的父慈女孝的画风,让金樱子惊讶不已。她瞥了一眼王庐,但见他神色依旧,眼中似乎还有些赞许之意,不知这是为何。
王庐朱唇微启,对魏古道笑道:”魏老头儿,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可都帮你解决了。唔,当然,也不能把功劳全算在我身上。不过你女儿悟性真的很高,她也把心全然放在你的身上,你今后不要再误会她什么了。”
魏古道也笑道:”王小兄弟轻功卓绝,又足智多谋,真乃不可多得的人才,何不与我一起大干一场,成就一番丰功伟绩?”
魏菁菁和金樱子听着两人的对话,都有些发蒙。魏菁菁不知道爹爹和王庐的关系如此之好,连与自己的烦心事儿都会说与王庐去听。而金樱子疑惑的是,魏古道究竟想成就什么丰功伟绩?莫非真应了她怀疑的那番,要集合府上兵力,多多制造兵器,推倒魏青山,自己当教主?她想王庐和魏青山有夙仇,魏古道这番邀约王庐没准会答应。
只见王庐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我从小生于市井,没有什么野心,只想把心中记挂的事情完成,待到将死那日,也能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