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离用一块黑襟蒙住了魏青衡的双眼,魏青衡眼前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心里也有些恐慌。她紧张地拉着骆离的衣角,一步深一步浅地走上了轿子。
轿子里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这味道似乎有舒缓的作用,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魏青衡感觉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宁静了下来。她伸出手,想摘掉眼前的黑布,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男音:“别摘!”
不是骆离的声音,魏青衡怔住了神。她心想,骆离刚才明明在这里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魏青衡警惕地道。
“你不用紧张。”那个男声道:“出了圆则教我自会告诉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特殊的魔力,与他同处一室,魏青衡不仅不觉得紧张,反而觉得放松和依赖。也许这一切是骆离交代的,他想把她送到离城,给她一个惊喜。这样想着,魏青衡忘记了不久前发过的重誓,与此同时,她继续保持着那颗对世事毫无防备,认为一切都很美好的心灵。
轿子颠颠簸簸行了五十里路,耳边响起了繁杂声,有走街串巷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有当街卖花女郎的呼唤声,还有街头巷尾粮食布匹的叫卖声。魏青衡心想自己应该来到了离城集市之中。她想起身边的陌生男子说出了圆则教就会告知她自己的去处,可是他们离圆则教已经很远了,男子却没有开口的迹象。魏青衡忍不住了,摘下眼前的黑布,道:“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去哪儿?”
话音刚落,她便看清了眼前男子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
“于梁……怎么是你?”
于梁的一双鹰眼隐隐跳跃着激动的火苗,他许久未见魏青衡,之前虽与她同处轿中,但还隔着一层黑纱,现在看到了她绝美的容貌,一时间心中起了微澜。
“是骆离派人找到了我,叫我这么做的。”于梁道。
“骆离!”魏青衡大惊,道:“我以为和我一起过中秋节的是骆离,可没想到他竟然叫了你来。”
于梁听她这么说,心中升起几分不悦。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掀开帘子,向热闹的街市中望了望。
“骆离呢,他去哪了?”魏青衡追问。
于梁看着窗外,并不理她,等了半晌,魏青衡急了起来,想掀开布帘,叫前面的人停车。于梁看出她的心事,制止住魏青衡,冷冷地道:“一下是周承义,一下是骆离,你这个女人究竟弄出了多少风流债?”
魏青衡一听这话气上心头,张口喊道:“停车!”
车子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魏青衡心中诧异,望向于梁,道:“我知道车夫只听你的话,你快叫他停车放我下去。”
于梁道:“你错了,车夫不是我的人,而是骆离的,他只听骆离的话。”
“他究竟要送我到哪里去?”
“无论去哪,我都会陪着你,所以别问了。”
“不,我要回圆则教问问骆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魏青衡飞快地说道。她掀起窗前罩着的帘子,看到马车已经驶出了离城境内,往南方行驶而去。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深林,脚下石块嶙峋,地面凹凸不平,马车也摇摇晃晃。
魏青衡收回头,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我的功夫不高,外面又都是石头,跳下去岂不是很危险?还是等过了这块石头地再说吧。”
于梁知道她这番话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什么也没有说。又过了一段时间,魏青衡感觉马车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连忙掀开帘子。果然,马车已经驶进了雾气浓浓的森林之中,轮胎之下都是茵茵绿草,看起来比石头柔软多了。
魏青衡回过头与于梁告别。数次见面,两人不是你帮我就是我帮你,大大小小共同经历过不少的事,魏青衡感觉有些不舍。
她说道:“今天是中秋节,这种节在我月亮教桃溪镇是没有的,但在离城这儿却是家家户户无比重视的节日。我的亲人都已离世,就算他们在世,我回到桃溪镇也不可能过这个节日。我若身处离城,自然该入乡随俗,但是现在马车已经驶出离城,自然是不用遵循的了。你我今日一别,希望各自安好,来日再见。”
说罢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在地上滚了三滚。当她站起来时,立刻火急火燎地往离城走去,谁知身子被人一拉,脚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不用说,拉住她的人就是那于梁。“你去哪儿?”于梁问。
“当然是回去找骆离啊,他为了救我而身中剧毒,我不能丢下他不管。”魏青衡答道。
“别去了,你现在回去不但救不了他,而且会把自己的命也送出去。”于梁看着魏青衡的眼睛,一双鹰眼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同时,他的心脏“咯噔”响了一下,气血难得供应上来,连忙攥紧拳头运起内功抵御这份痛苦。
这一切发生在魏青衡的眼皮子底下,可她终究太过粗心,看不出其中的异样。她只顾着见着骆离,把一切问个清楚,同时继续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便没有仔细品味于梁话中的意思。“要不是那天晚上他帮我挡了圆则夫人的一掌,现在身中剧毒的就是我了。所以我回去是为了报恩,自己的性命又有何重要?”魏青衡义正言辞地道。
于梁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猛地敲了一记魏青衡的脑袋,又是气恼又是不平:“你心里记着他的好,可以,但你不要忘了圆则夫人是谁?是骆离的奶奶。她想对你施暴,她孙子不想奶奶身上多一条人命,帮你挡了这一劫,难道还是对你有恩了?你还需要千恩万谢?”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骆离他……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救下了我呀。”魏青衡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痛苦。她痛苦自己想不明白个中事情,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对骆离心怀好感,万万不肯接受于梁对他们关系的轻描淡写。
“你好好想想,是谁骗了你,让你深入周家的密室寻找开启宝藏的钥匙?他害得你倒了血霉,害得周承义身受重伤。你一贯都喜欢行侠仗义,但是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虎作伥罢了,哪里看得出半点行侠仗义的影子?”
“你不要说了!”魏青衡捂住耳朵,“我知道自己很傻,一直在做错事,可是现在我愿意相信骆离,爱他护他,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话一说出口,不仅是于梁,就连魏青衡也为自己的话震惊不已。她心中暗想:我难道真的爱上了骆离?我心中不是一直只有王庐的吗?”
而于梁想的是:她难道真的爱上骆离那臭小子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之前不是才说除了那个人,她谁也不会爱上吗?”
“唉,算了,我不跟浪费时间了,我得马上回去找骆离。”魏青衡说完,立刻向离城进发。却不料于梁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叫道:“你若是真的为骆离着想,更应该听从他的话,立刻坐上马车。”
魏青衡道:“这马车真的是骆离为我安排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梁还没来得及解释,只听车夫在前面喊道:“魏姑娘,于公子,你们快上马车吧,圆则夫人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咻咻几声风响,数只锋利的长箭向三人飞来。于梁一手拉住魏青衡,一手抽出长剑打掉利箭。那些射箭的人见于梁伸手不凡,立刻加大了箭的密度,同时还有一小队人马借着箭的掩护一步步向他们逼来。
只见一只利箭刺中马儿的腹部,马儿一声长嘶,颓然跌倒于地。马背上的车夫直接滚落于地,没滚多远,他就被如密雨般的箭阵射成了刺猬。
魏青衡见状吓了一跳,拉着于梁的手突然松开,数百只利箭直直地向她射来。魏青衡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箭刺中了。正在此时,于梁冲了过来,魏青衡身边的利箭被长剑匡匡打落,可是于梁的胳膊上却正中一箭。
“不行,我撑不住了,我们快跑吧。”于梁忍痛叫道。
“马儿被射死了,我们跑不快,一定会被他们抓去的。”魏青衡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于梁道:“谁说我们跑不快。快,你爬到我背上来。”
“不行,你胳膊上中了箭,若是再用力胳膊一定会废了的。我害了那么多人,不能再害你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比我先死!”于梁说罢,一手将魏青衡撮至背上,运起轻功枝头跃去。
于梁的胳膊虽然受了重伤,但丝毫不影响他运起轻功的速度。他的轻功如此之好,乘风而行,如神如仙。茂密的丛林之上别有一番天地,这里天如此蓝,几乎看不到地面,只觉得自己生活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之中。
魏青衡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心中有些异样。因为此时,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死去的王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