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陆总！”那孙老板凑了过来，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实情况，显然是慌了：“我真不知道昨天那女孩子是您的朋友啊，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刚才也不会说那么糊涂的话的……”
“你看，孙叔也是无心的……”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触怒了龙鳞，也没有什么面子和资格再叫陆牧北小陆了。
“孙老板。”陆牧北也改了口：“你在丹麦的人脉很熟，生意做得不错，因为你是中国人我一直高看你两眼也一直称呼你为孙叔，但是这不代表你在我这里有特权。”
孙老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从来没有让陆牧北这么呛白过。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丹麦，我这边的生意我也会自己做起来，还希望孙老板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不要联系我。”
“是……”那孙老板面子上很挂不住，但是还是简短的回答了一个字节，便退到了后面去了。
“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们都走吧。”陆牧北下了逐客令。
“牧北。”我拉住了他的袖子。
虽然对于昨天的事情我非常的气愤，但是我也认为陆牧北这样的发泄有些残忍，毕竟这两家公司里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却要因为这两个人的事情而承受失业的痛苦。可是我也知道，陆牧北此刻心里承受着极大的悲愤，他必须要破坏些什么，毁灭些什么来让自己觉得舒服，觉得平衡。
“那三个罪魁祸首今后要坐很久的牢，其他人……就算了吧……”我轻声规劝道。“再说，这件事情也不宜闹的太大了，让有心人抓住把柄，又会有新闻了……而且，我不想这件事情人尽皆知……”
陆牧北沉思了片刻，紧紧的攥住拳头又松开。
“两个公司依旧会破产，这是市场规律。不过，TX公司无辜的人不会因此而破产，这是我所能给的最大的限度。”陆牧北说道。
金发男子冷汗涔涔，但看上去却也松了一口气。陆牧北给助理Mark使了个眼色，Mark便开始送客了。
“我们回家吧。估计今天家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陆牧北说道。
“嗯，好。”我点了点头。此刻我也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Mark带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开车与我们一起回别墅去。对于刚才在皇家酒店里发生的事情我的心里还是有点唏嘘，但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陆牧北交谈。我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即使在我看来某些做法让我有些震撼。
“少爷，今天您对孙老板的态度……要不要我安排一下，再缓和拉拢一下他呢？”Mark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我身边的陆牧北。
“不用了。”
“可是少爷……孙老板虽然说在丹麦资金总额远远不如我们，可是他在丹麦商场上立足四十几年，非常有人脉也特别的有关系，您今天这样拂了他的面子，恐怕……”
“中国商人在丹麦的常青树？”陆牧北略微玩味的笑了笑：“今后我会在丹麦，市场风向发生怎样的变动还不一定呢。我之前一直尊敬他是因为敬他年长我很多，可是他却有些不知好歹，凭借着一些混子的江湖手段，就觉得自己可以翻云覆雨掌控一切了么？”
“孙老板对于少爷的态度确实有些傲慢，一部分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少爷之前对他过于客气了吧，让他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不过这些人，我们还是不要过早的得罪的好。”
“嗯，我自有打算。”
Mark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会叫陆牧北陆总，独处的时候会叫他少爷，我想起陆牧北跟我提起过，这个Mark是他爷爷指派给他的助手，看来他已经深得陆牧北的信任了，与陆牧北的关系也很好。
“你今天……”我半靠在陆牧北的肩膀上缓缓的开口。
“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陆牧北低头询问：“我，那种方式，是不是在你看来有些残暴呢？”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前，我还以为像他这种商场上杀伐决断好几年并且取得了辉煌业绩的人看来，一个公司甚至一个集团的消亡就像是孩子搭起的玩具积木倒塌了一样，在他心里不过是只有签个字的分量而已。我爸爸曾经说过，做生意就像是下棋，白子一步一步吞噬掉黑子，一个公司慢慢的兼并掉其他公司，这不是杀人越货的残忍角逐，而是一个充满玄机步步为营的有趣游戏。
对于商人来说，商战的意义，仅此而已，完全没有吃瓜群众和底层民众们想的那么多，仁义道德，那是什么？
我承认在皇家酒店的时候，我也以这种眼光来审视陆牧北了。我觉得在他看来或许一切都只是寻常，因此我也一直没有多话。可是想不到，他居然先开口问出了这样的话。
“你这种能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问题的思维方式，我真的很佩服。”我用汉语说道：“第一次眼见你如此锋利果决，着实有些震惊。”
“我只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别人我才不在乎呢。”
“装吧！”我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心里却还是甜甜的。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陆牧北，你真的很好。”
“嗯？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很庆幸，我遇到了一个这么好，这么正常，这么优秀的你。”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陆牧北觉察到了我有话要说，便搂过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牧北，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一个正常人。”我靠着他抓紧了他的胳膊，那些年的阴影慢慢的涌了上来，让我的胸膛一阵荒凉。
那是我跟谁都没有讲过的，年少的黑暗。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爸爸的公司刚刚起步，那时候我住在大院里，和院子里的小孩子们一同玩耍。院子里的小孩子大都有爷爷奶奶，有兄弟姐妹，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很多妈妈还是全职主妇，一堆人，永远是闹哄哄的。那时候在我看来，家庭的概念就是每天晚上每一个房间里围坐在饭桌前的那些人，大家一起看电视，一起闲扯一些家长里短，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孩子，讨论讨论当天电视剧的剧情，这就是一个家了。”
“后来我大概四岁的时候，我爸爸赚了第一笔钱，为了我上学方便，也为了我有一个更好的教育环境，他便借了一大笔钱买了我们家之前住的那个别墅。或许是债务压力的原因，我爸爸在工作上非常拼命，而搬了家之后我家的财运也节节高升，爸爸的生意很快就做大做强了。我离开了原来的环境，慢慢的走进了一个新的圈子。”
“上小学的时候，其实我没有太注意过朋友这个概念，那时候单纯不懂事，每天老师的作业和动画片便能充斥我整个生活。后来大概上六年级的时候，我慢慢长大，慢慢心里上开始成熟，开始需要朋友。爸爸妈妈知道我长大了，对我的管束也没有那么严格了，那时候，我开始进入到了我第一个和我家庭情况相当的朋友圈里。”
“可是，当我跟那些小孩子成为朋友的时候，我却发现，我跟他们完全不同。他们阴狠，黑暗，或者乖戾，自私。他们厌恶自己的父母，憎恨自己的家人，有的还恨不得自己的爸爸妈妈去死……我开始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这不是最黑暗的，最黑暗的是我初中那几年。那时候，我身边的朋友很多都是我爸爸商场上的朋友，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大家在学校里还算是看的过去，但私下里……私下里，女孩子们抽烟，喝酒，打架，纹身，在外面……私生活很混乱。很多女孩子十三四岁就已经有很多段性关系了，那时候她们还不懂事，只是觉得好玩。男孩子们挥金如土，打游戏，欺负穷人家的孩子，拉帮结派，觉得那样似乎很爷们。他们玩的没什么玩了，就去睡女孩子，还……吸毒……。没有人管教他们，他们随意挥霍他们的时间和身体，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对，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男孩子们只需要用一周的零花钱便能去普通初中睡两个刚刚道青春期才发育的女孩子，性伴侣和女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游戏玩腻了的一个调味品而已，用钱买来的东西自然可以随便玩。他们除了自己的朋友之外，不尊重任何人。”
“而女孩子呢？我十四岁的好朋友带我去她家给我看她收集了整整两抽屉的口红，用家里的家庭影院放买来的正版的日本动作片……她不怕，也无所忌惮，因为她的家对她来说除了一个豪华的房子之外就只有卡里永远也刷不完的钱，她爸爸妈妈在外面到底给对方带了多少绿帽子她都已经数不清了。可是，她没有受到伤害，她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因为她没有见过正常人的生活，就以为，自己过的，才是高层次的，有钱人应该过的，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