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孩子。”郑予安点了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你教育不好孩子,就让能教育的人去教育吧。”
“你敢!”郑宏国鼓起眼睛,大吼道:“你要是把小赫送进监狱,就给我滚出郑家!我郑宏国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郑予安停下了脚步。
郑宏国刚要缓和神色吩咐儿子把证据彻底销毁,就听见郑予安缓缓说道:“这话你十六年前就该说了。”
“你!”郑宏国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口气闷在胸腔半天缓不过劲来。
“我去警局的路程比较远,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送郑予赫去警局自首。”郑予安把手插回裤袋,抬脚继续向前走去,却被一声闷响拦住了脚步。
“咚——”
郑予安忍不住回头,却发现郑宏国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手紧紧按在心口,脸已经胀成了猪肝的颜色。
“小安,宏国怎么样了?”徐雪媛接到电话之后立刻从牌局赶了过来:“你爸爸年纪那么大了,你气他做什么?反正等他退下来,公司还不是你的,你何必这么着急要他死呢?”
“说够了么?”郑予安不想听她的冷嘲热讽,一记眼刀扫过去,徐雪媛立刻闭上了嘴,转身走到急救室门口企图从门缝听到里面的动静。
直到郑宏国的手术结束送入监护病房,郑予赫才施施然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徐雪媛赶紧拉着他走到郑宏国的病床前:“宏国,小赫一听说你生病了,就立刻往医院赶呢。有这样孝顺的儿子,你可要赶快好起来啊。”
郑宏国还没有醒,所以郑予赫并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嬉皮笑脸,他的余光瞟到一旁立着的郑予安,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扬:“听说你的女朋友死了,你不赶去埋了她,还在这里做什么?”
郑予安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揍郑予赫一顿的冲动,他僵着脸,道:“从这里到警局需要二十分钟,看在爸爸的面上,我给你这二十分钟。”
“什么?”郑予赫没有听懂郑予安在说些什么,忍不住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二十分钟,自己去自首。”郑予安并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道:“否则,我就把你杀人的证据交给警察。”
郑予赫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
还没等他说话,徐雪媛先挡在了他的前面:“小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害自己弟弟的人。你爸爸还在这儿呢,你就要陷害小赫,你还有没有良心?”
郑予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还有十九分钟。”
“……呵呵呵呵。”郑予赫重新笑了起来,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弯起了腰:“有本事你就去交啊。”
他怨毒地盯着郑予安,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使劲哭。哇哇哇……我的养女杀了我的女朋友……哇哇哇……我好可怜。”
郑予安捏紧了拳头,下一秒,郑予赫的鼻子里流出了鲜红的血。
“你干什么?”郑予赫惊讶地看着指尖的血迹,怒瞪着郑予安。
“呀,小赫,你没事吧?”徐雪媛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纸巾,正准备替郑予赫擦去鼻血,却被郑予安一把推到了一旁。
“嘭——”郑予安咬紧后槽牙没有说话,又是一拳砸在郑予赫的眼眶,郑予赫瞬间乌青了一只眼。
“MD!”连挨两拳的郑予赫也清醒了过来,顿时捏紧了拳头朝郑予安的脸上砸去。
拳上是他积累了多年的怨恨,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哥哥突然就闯进他的家,分走了爸爸的关爱,连同他的长子地位一起抢走,凭什么?从前他年纪小,打不过他,后来他长大了,他却搬出了老宅,再没有给他发泄的机会。
这股怨气在心里翻滚搅动,早已膨胀成了一股灼人的火焰,现在就是他发泄的最好时机。郑予赫的拳头裹着风朝郑予安的脸上灌去,却被郑予安轻松拿住手腕,瞬间被丢翻在地。
郑予赫更加不甘心,挣扎着想要反压住郑予安。
郑予安的拳头不由分说地落在郑予赫的脸上,一拳又一拳,眼前这个人才二十出头,却敢做出买凶杀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人吗?他一直把自己游离在郑家之外,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份剪不断的血缘关系,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弟弟,弟弟杀人,做哥哥的也要负一份责任。秦维罗的死不仅怪郑予赫,也怪他,怪他没有早一点落下这顿拳头,怪他对郑予赫的态度太过纵容。
郑予赫无论怎么反抗,都抵挡不住郑予安的拳头,脸上身上挨了无数拳,很快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口水和血水混作一团,狼狈至极。
徐雪媛徒劳地在郑予安身后胡乱砸着郑予安:“郑予安你个混蛋,放开小赫!”
病房里乱做一团,很快就引来护工的注意。医院保安把郑予安和郑予赫拉开时,郑予赫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而郑予安除了额角被徐雪媛用花瓶砸破之外,并没有太大伤痕。
三人被保安礼貌地请出医院,郑予赫吐掉嘴里的血沫,斜挑起眼角望着郑予安道:“郑予安,我告诉你,要么你现在就把我弄死,要么就等着我慢慢把你玩死。”
徐雪媛听到他的话立刻变了脸色,她不是惊讶儿子的宣言,而是怕现在郑宏国没醒,激怒郑予安之后没人护着他们母子。她伸手拉住郑予赫,尴尬地笑道:“小赫,你在瞎说什么呢,你和小安是刀都砍不断的兄弟关系。”
郑予安咬了咬后槽牙,越过徐雪媛一把抓住了郑予赫的衣领:“玩死我是么?等你出了监狱再来和我说这些吧。”
郑予赫不及郑予安高大,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徐雪媛大惊失色地去掰郑予安的手:“郑予安,你放开他!”
“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说吧。”郑予安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捆住郑予赫的手腕,然后才把他扔进自己的车里,没等徐雪媛跟上,一脚踩上油门朝警察局开去。
徐雪媛活了四十来岁,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望着飞驰而去的车尾,她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奔回了郑宏国的病房:“宏国,你醒醒啊!宏国,小赫被小安送去警察局了啊!宏国,呜呜……你醒醒啊……”
“嗡——嗡——”郑予安扔在副驾驶的手机兀自震个不停,郑予安扫了一眼,发现是郑宏国的电话。
他没有接,而是专注精神朝警局开去,可是直到车子停在警局门口时,手机仍然不知疲倦地震动着。郑予安抿了抿唇,还是伸手划到接听状态。
“小……安……”郑宏国的麻醉效果还没消透,说话断断续续:“如果……要……举报的……话,举报我……吧,我……替……小赫……抵命……”
郑予安没有动,余光扫到后座无所谓的郑予赫,牙关咬得更紧了。
“小安……求你……”郑宏国没有等到郑予安的答应,继续说道:“爸爸……求你……”
郑予安没有忍住,伸手按断了通话,打着方向盘把车重新开回了医院。
“不是送我去警局么?”后座的郑予赫并不知道那通电话来自谁,所以依然嚣张。
郑予安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郑予赫,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我放过你这一回,没有下次了。”
“哈!”郑予赫不屑地拒绝道:“我不稀罕。郑予安,我和你不是兄弟,要是知道今天,我宁愿当初没有出生。”
“……”郑予安没有理他,而是直接拉着他回到郑宏国的病房。
刚做完手术的郑宏国十分疲惫,似乎随时都可能昏迷,他扫了一眼在一旁伺候的徐雪媛,道:“你和……小赫……先出去,我有话……和小安……讲……”
等到病房里只剩他和郑予安两个人之后,他才慢慢说道:“小安……爸爸说……让陈月……顶罪……是因为……她没有……成年……判刑时……会比……小赫……轻得多……不是……不把……她当……回事。”
郑予安咬着唇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会把证据交给警方,但是这次事情结束,你必须送郑予赫去做一次仔细的精神检查。”
郑予赫的行为实在太病态了,郑予安怀疑他的心理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如果继续放任他胡作非为,也许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听到郑予安答应不把郑予赫送去监狱,郑宏国的眼睛亮了亮,立刻点头答应了郑予安的要求。
然而郑家这头做了决定,秦家那头却并不好解决。郑予安虽然稳住了郑宏国,但是他并不相信如果事情无法解决的时候,郑宏国不会把郑新月推出去顶罪。所以他暗暗在心中做好了决定,打电话让刘腾在美国替月月找了一所寄宿制学校。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郑宅的客厅里依然亮着灯,灯光透过玻璃散成了温暖明亮的明黄色,仿佛气温都跟着升了好几度。
郑予安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慢慢走上台阶打开了大门。
“予安!”一道娇小的身影“呼”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你回来了。”
谢文劲也跟着站起了身:“下午没有人来,我走了。”
郑新月笑眯眯地回头对谢文劲道:“谢叔叔,我煮了三人份的饭,吃了再回家嘛。”
有人等候的家真温暖,郑予安想要继续微笑,嘴角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