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间水泥墙的房间里,房间的窗子都拿木板封死,只有一个出入的门。
唯一的光源是一只不超过一百瓦的白炽灯,我根本分辨不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能感觉到药效已经散去,我的头隐隐作痛。
先是被秦维泰灌降血糖的药,现在又是被林昕蓉捂乙醚,我这身子还真是多灾多难。不过回头想想,这一次是我自己送上门的,倒也怪不了谁了。
我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试着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林昕蓉居然把我的一只手用链条拷在了旁边的水泥柱上。
目前的状况和我原定的计划有些偏离。
之前我通过林昕蓉的劣质U盘推断她现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制定计划时只考虑到她会用车子把我运走。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还留有后手,不仅有几个大汉做帮手,还在运送我的过程中换了好几次车。
我之前身上的确没有定位器,因为早在他们把我抱上车时,我已经偷偷把准备好的定位器扔在了车子的隐蔽角落。结果现在我的人最多只能定位到最开始那辆车了。
手上的铁链似乎并非机械打制的,焊接口十分粗糙,甚至没有涂防锈漆,看来是林昕蓉为了关我临时准备的。我调整着链条靠着墙慢慢坐了起来,林昕蓉对待俘虏实在不温柔,大冷的天居然直接把我扔在了地上。我身上穿的是一件长款的羽绒服,我把后摆折了一下,垫在了屁股下面,总算稍稍暖和了一些。
“喀啦”劣质的木板门外似乎有铁链撞击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小月,好久不见。”
林昕蓉比我想象中的逃亡状态要好得多,她不仅化了精致的妆容,甚至发型发色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反倒是被绑在柱子上的我,素颜、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现在还坐在地上仰望她。相比之下,似乎我更像是落魄的那一个。
铁链很短,根本不足以让我站起来,我干脆坐在地上朝她点了点头:“的确好久没见了,林阿姨。”我举了举手腕上的镣铐,挑眉问道:“这就是你见面谈合作的态度吗?”
“呵呵,你赴约只是为了拿回郑予安的证据,不是么?”林昕蓉优雅地撩了撩头发:“等你真的愿意和我合作了,我自然会给你伙伴应有的待遇。”
林昕蓉知道郑予安在我心中的地位,即便我现在说要合作,她也不可能相信我。我也懒得和她费这些口舌,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已经在这里了,郑予安的证据呢?可以销毁了吧?还有王瑾乐呢?可以放了她么?”
“证据么?”林昕蓉从包里掏出一只U盘在我面前晃了晃:“全在这里了。为了证明我合作的诚意,我可以现在就把它销毁了,不过……”
林昕蓉突然又把U盘放回了包里,转身从门外拿来了另一件东西放在我的面前:“不过当你愿意和我合作的时候,这些证据还可以拿来做些别的事。”
林昕蓉放在我面前的是一件白色的毛衣,羊毛的,手工的,前襟上织着老土的8字花纹。
这是黄茵之前给我的毛衣,我本来想把它直接扔回她的脸上,大声告诉她: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想补救已经晚了!
不过我最后被拦在了黄茵的病房门口,并没有和她见面,这件毛衣最后也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它居然通过林昕蓉的手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知道林昕蓉是怎么得到这件毛衣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把它摆出来的用意是什么。尽管内心起了波澜,我的脸色依然平静:“这是什么?”
“小月,你认识的,你亲爱的妈妈亲手替你织的毛衣,喜欢吗?”
“不喜欢。”
林昕蓉遗憾地把毛衣从我眼前拿开,施施然在我面前坐下:“小月,我说了,我们已经不是敌人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她和以前似乎有了很大的区别,如果是之前,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粗鲁地席地而坐。大约是察觉到我的诧异,林昕蓉笑了笑:“不用惊讶,你的予安折磨人的手段很多,更可怕丢脸的事我都经历过了,坐在地上算什么。”
林昕蓉很有心机,也很有洞察力,为了不被她看穿我的态度,我干脆沉默不语。
林昕蓉又撩了撩她的头发,笑道:“小月,黄茵是真的后悔,想要补偿你。她之前状告郑予安是因为我说了一些善意的谎言,并不是她的本意。”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知道她说这些是为了扭转黄茵在我心中的形象,从而让我恨上郑予安,可我偏偏不按她的想法去做,她说什么我都装作听不懂。
林昕蓉并没有被我的态度惹恼,依然是一张笑脸:“小月,你知道么?你这样的行为,在我眼里其实很可笑。”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她。
她突然抬手扯开大衣,并且把里面的贴身毛衣也给捞了起来。我惊讶地望着她的腹部,那里散布着几道长长的疤痕。
“这些都是郑予安弄的。”林昕蓉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不过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狰狞:“郑予安是一个十足的混蛋,对待上过床的女人也不会心慈手软,你却还这样天真地护着他,实在是好笑。”
“……”我刻意忽略心底冒出来的一丝寒意,僵着嗓子道:“是你过界在先,这是你应得的。”
“呵呵。”林昕蓉重新穿好衣服:“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一个郑太太的身份,保我一世无忧罢了。你知道你的好予安,是怎么对付我的么?”
“他买通了我们工厂的质检,让一大批次品流到了海外市场。然后又找人曝光次品事件,在背后推波助澜。”林昕蓉悲哀地笑了笑:“我爸爸是踏踏实实想做好商人,事件才发生的时候,他把公司的钱全部拿去赔偿受害客户,还召回了所有事故产品。可是郑予安根本不放过我们,他早就暗中收购了公司的大量股票,事故一出,他立刻抛售股票拉低公司的股值,逼着我爸爸卖了爷爷修的祖屋……”
我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这和我之前预料的情况截然不同,我一直以为林家破产在先,林昕蓉逼婚在后。现在看来,似乎恰恰相反。我仍然不相信郑予安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即便他做了,他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之前在贺师韵的会所里,我亲耳听到了林昕蓉和小男模私会的过程,这不可能有假。我不屑地笑了:“你想找张长期饭票,却还背着饭票偷腥的事怎么不说了?讲故事要讲完整才好。”
“是,我的确和杰克森有些关系。”林昕蓉坦然地看着我,道:“男欢女爱的事,本就如此。我也没有不许郑予安接触其他女人不是么?”
“……”这反倒成她有理了,我干脆闭嘴不再和她多说。
林昕蓉顿了顿,又道:“即便我不该和杰克森在一起,那又怎样呢?你知道郑予安对我做了什么吗?他找了四五个男人折腾我,这些事你又知道吗?如果他真的像你心目中那样君子,他会做这样的事吗?”
“……”
“我爸爸根本不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他是被郑予安逼死的,就像逼死黄茵一样。他说只要我爸爸自杀,他就放我一条生路。可是我爸爸死了,他也没有放过我,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早就被他弄死了。”林昕蓉不甘心地说道:“郑新月,你清醒一点!郑予安逼死了黄茵,还害死了我爸爸,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他不是我的敌人。”我淡淡开口道:“对付你这样的人,用点手段也是应该的。至于黄茵,我从来没有认过她,我也不相信她会改过自新。”
“郑新月,你真蠢。”林昕蓉突然笑了起来:“不过郑予安似乎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蠢货。”
她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真遗憾,我是真的想和你合作的,可是你这样不配合,我只能换一种报仇方式了。”
“砰——”远处似乎有烟花爆炸的声音,虽然春节已经过了,但是仍然有人没事就放烟花玩。林昕蓉并没有在意,而是拿着水果刀朝我逼近。
烟花一声声炸响,之间间隔的时间三长三短,这是我和找来的帮手之间约定的暗号。
我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还好我之前做了两手打算。定位器是B计划,目的是防止林昕蓉甩掉帮手的跟踪。现在虽然B计划不成立,但是A计划却是完美的成功了。
烟花的出现,说明他们已经在附近集合整齐,可以冲进来了。可是我的手机已经被收走了,伪装成手表的信号器也被收走了,我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和他们联系。并且王瑾乐还没有出现,现在还不是他们冲进来的时候。
我顾不上想那么多事情,努力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水果刀上:“林昕蓉,郑予安过两天就要飞法国结婚了,你知道吗?”
林昕蓉挑了挑眉:“我当然知道。”
“那你就应该明白,你用我是威胁不了郑予安的。”我暗中握紧了手上的链条,准备在林昕蓉靠近的时候用来挡住她的刀子:“我来见你有两个原因,第一,销毁郑予安的证据,这是为了报答他的十年养育之恩,之后我就和他再无关联了。”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么?”林昕蓉哼道:“郑予安爱你爱得要死,杀了你,正好替我爸爸报仇。”
“我还没说完呢。”我不理会她,继续说道:“第二,你答应过我,我来了,就放王瑾乐走,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