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门前,小石头正抓着一把石头子玩儿,虎妹在一旁照看着,另一旁则蹲着杨曦。
他嘴里叨叨叨的也不知在说什么,不时的还要从怀中掏出些小玩意儿来想要吸引小石头的注意。
小石头却是绷着小脸,十分不给面子。
沈泽简远远瞧见了只觉心中极为舒畅,自从那日他确认了这胖娃娃是他亲儿子后还真没好好再相处相处呢,这时再见他瞬时被心头汩汩涌出的温情堵得喉咙发胀。
深呼吸了好几次,又走近些了,沈泽简才开口唤道:“小石头!”
小石头反应了一下才抬起头,看见他后立刻给了个大大的笑脸,小手往地上一拄,站起了身,接着就冲沈泽简跑去。只他跑到一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兀的又定住了脚步,腮帮子一鼓似是生气了要往回走,只是眼角却还盯着前方,很是不舍的模样。
沈泽简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可见到儿子这前后的动作却是觉得可爱的很,几个大步上前便将人抱在了怀里,颠颠他,“怎么了?见着爹爹不开心么?”
“开心的!”小石头连连点头,回完了这话又嘟着嘴抱怨,“爹你为什么好些天都不来看我和娘?”
娃娃原来是气这个,沈泽简笑着晃了晃臂弯,逗得他咯咯笑了之后才开口说道:“之前是爹太忙了,以后我都来瞧你和娘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正好走到了门口,杨曦的脸色已是完全阴沉了下来,听见他这么说双拳一握便似要上来动手,只是看到小石头又硬生生控制住了。
沈泽简对他点点头,一副主人做派,“杨公子来了?怎么不进去?虎妹,你怎不知道招呼客人?”
虎妹也不觉得他这态度不对,听见他这么说竟是傻乎乎的啊了一声,冲着杨曦行了个礼要请他去院里坐。
“……”
杨曦这个气,数不尽的话想说,可看到小石头对沈泽简那般亲昵的态度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也只能甩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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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简抱着小石头进了宅子便直往万绣的房间而去,一路上没碰见几个下人,那或明或暗的护卫倒是不少,但或许因为有小石头在便也没人出面阻拦。
待得进了院落,却是正碰上了李氏。
沈泽简没预料到,一时傻站着不知要说什么。李氏则是烦恼了好久若闺女真和那鲁人一块儿了她要怎么办,却不想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对方还一副极为熟稔的模样,让她不得不猜测他是否已经与闺女私下见过好几面了……
想到这儿李氏便不由骂了句闺女糊涂!可却也能理解她,这边大人的“真面目”与五郎那般相似,说不得闺女也是移情到他身上了……
“姥姥!”
小石头见两个大人都不说话,自己便先开口招呼人了。
“哎,宝贝儿哎!”李氏听到小石头这声便想伸手过去抱,小石头却是往沈泽简怀中趴,“姥姥,我爹抱着我就行啦。”
“爹?”李氏的嘴角有些抽抽,这是谁教的?!
沈泽简面对岳母那带着怀疑与挑剔不满的神色也有些羞窘,忙开口说道:“那个,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石头的。”
“……”李氏面上一僵,有那么会儿才想起应该呵斥对方,身后却是传来了脚步声。
蓝灵到了近前,曲膝行了礼,“老夫人,夫人说让边大人进屋去呢。”
李氏没动,好半晌才放弃似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小石头也抱着。”有孩子在,总归能避避嫌吧。
万绣睡了将近两个多时辰,这会儿醒了脑袋都有些疼,瞧瞧外面的天色,已有些暗了,便更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沈泽简进屋时便见她披散着头发倚靠在床上,床幔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有个尖尖的下巴能看见一点儿,身体因着角度的关系也是极瘦弱的模样,想起先前去道观求医的事来,那心疼的感觉便漫延在了心头。
转身嘱咐蓝灵去准备些饭食,蓝灵抬目往屋里看看,又瞧瞧小石头的模样,点头退了出去。
如此房中便只剩他们三人了。
沈泽简走到床边,将小石头的鞋子除下放他到床上。万绣便伸手将儿子搂进了自己怀中,轻声慢语的问他今日都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等这样的细碎小事。
沈泽简坐在一旁,并没有言语,待那娘俩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插了话。
“你与我一同去鲁国吧。”
万绣抬头冲着他笑,“好。”
“娘?鲁国在哪里?爹和娘都去,是不是也带着小石头?”
“自然带你,爹和娘无论去哪儿都要带着你。”万绣捏捏他的小鼻头,很是宠溺的答应了。
沈泽简看的眼热,凑近了他们些,与小石头方才一样也将自己今日做的事情说给了万绣来听,因着小石头在场好些地方并没细致描述,只万绣也都听懂了。
她对沈泽简已与宫中达成了协议颇为诧异,但想到张汀芳的为人倒也觉得算是意料之中。
而对于他对文依依的处置却是有几分担忧,“那文家在鲁国听说势力庞大,你将他们家的女儿……会不会反引祸端?”
“鲁国向来世家为大轻皇权,但几十年前便闹过一回,虽世家仍是站住了脚跟可也是元气大伤。而如今么,再要斗上一场,可说不好谁输谁赢。他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抓不到切实的把柄绝不敢找我的麻烦。”
沈泽简将小石头又抱回了自己怀中,担心他长时间压在万绣身上会让她身上的伤处疼痛。
万绣听了这话还挺有兴趣,匆匆相认那天时间太短,沈泽简虽也说了不少,可还有更多东西没谈清楚,今日她正好借机再问一问,“上回你说在鲁国等到了大伯他们,那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都在边家?过的可还好?”
“算好吧。”这三个字沈泽简说的有些迟疑,“大伯他们一直以来也都是想要再回边家的,所以该算是好吧。好些个堂兄弟却是与我差不多的情况,可接受不了却也不能如何,想来便是面上风光,心里终归是觉得不舒服。只可惜当年我投了军,与他们早就渐行渐远。”
万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当年在江家村,沈氏一族名声开外,家里人可说得上守望相助,但听沈泽简现在所言,似是都有了隔阂……
“他们没再想过要回来吗?”万绣有些惦念。
沈泽简却只是笑着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若你想念他们了,待去了鲁国我带你去见,只莫要失望了才好。”
万绣又垂下眼睑,心知各人的路都是各人走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皇上交代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十天的时间可够你查出那奸细来?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咱们还是多留几天吧?”
听出了她的担忧,沈泽简便又笑着安抚,“放心吧,我都安排下去了,若留在昇国才是夜长梦多,反而容易生出事端。你可是怕了?”
“不怕!我能保护娘!”
小石头听不懂自家爹娘在说什么,稀里糊涂到现在终于能插上一句话了,便急忙忙挺起了小胸脯。
叫他一打岔儿,有些凝重的气氛立时便轻松了起来。门外又传来蓝灵的声音,一家人便停了方才的话头,先专心的喂起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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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中充当客房的小院中,阿杵与朱氏也正在愁容满面的对坐着。
朱氏脸上惊恐之色尤甚,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抖音,“相公,那……那万……二嫂怎会是皇后娘娘的义妹呢?!这怎么可能?若真有此事,咱们都是她的家里人,最是亲近的,怎都没听说过?!”
阿杵皱紧了眉头,他那铺子虽规模不大,但因着早期万绣的帮忙很有几个体面的大客户,其中一个便是这庆安城里的。早前递了拜帖,今个儿他夫妻二人收拾妥当备了厚礼去拜访,却不想竟是在对方口中得了这么个大消息,更是被留在其府中好些时候才被恭敬送了回来。
只是俩人一回了宅子,那原本使劲儿端着的派头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坐在凳子上都缓了半天脑子才终于重新转了起来。
朱氏抖着手拿了桌上的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仰脖灌下去了才又给阿杵也倒了杯。
“这个二嫂!真枉费了你的一片真心,以往你拿她当亲人,总要劝我不与她磕碰。可现在你看怎么着,这么大的事儿都没与我们说过。若是她说了,咱家那铺子怎么会好些年连个分店都没有过?”
朱氏冷静下来便开始生气,拽了拽阿杵的袖子示意他说个话。
阿杵摇摇头,同样端起水杯仰头倒进了嘴,“别说了。咱们明天就走,回镇上去。”
“为什么回去?做错事的又不是咱们。再说,如今她有了这种身份,怕想嫁前些日子的那个鲁使也是使得的,可小石头怎么办?难道也与她一同去鲁国,那咱二哥可就真真的断了根了。”
朱氏最明白他心中所思所想,一句话就说到了关键地方。
阿杵果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那张家要我们办的事儿,便算二嫂是当今皇后的义妹,被发现了照样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