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小五、小六并小石头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是在逛街的途中被个小玩意儿吸引了目光,之后又被他们三哥瞧见了。
沈泽杵与他那媳妇朱氏找来了庆安,入城时跟着赶晚集的人流一块儿到了这条文汇巷,就那么巧撞上了。
“呦!我说什么来着,相公你就是瞎操心,有二嫂在,小五小六能吃什么苦?!你看他俩这模样,是不是瞅着还水灵了不少?”
女人说话的声音倒还算动听,只这话里头的意思却没有几分好。
小五小六这回不告而别可是把阿杵吓的够呛,他又不是那真傻的,便是再护着自己媳妇,若真是弟弟妹妹出了差错,他就是死了都没脸去见爹娘和二哥。
所以如今见到人都挺好,首先便是松了口气,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个来回确认小五、小六哪儿哪儿都没差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然后便听见了朱氏那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这忧心便终是化成了怒火,皱着眉就呵斥她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朱氏脸色一僵,看样子是想回嘴,但到底记得这是在大街上不想丢丑,便将话咽进了肚子。
“三哥。”小五叫了声阿杵,面对三嫂却是没吭声,只弯了弯膝盖。小六更是毫无顾忌,冲着俩人便是两个白眼。最礼貌的反要说是小石头,他糯糯的招呼了声“大叔叔、大婶婶”,只是神态上却是有些畏怯的模样。
小五见此便干脆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三哥,你们怎么来了?是要找二嫂?”
她心知肚明他们的来意,却是故意当做不知。
阿杵知道自家这个五妹的性子,左右看看,指着旁边的一个酒家说道:“进去坐会儿吧,这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想坐,我们今儿是出来玩儿的。三哥你寻个人打听朝阳街的沈宅去吧,二嫂这会儿也该要回家去了。”
小六撇着嘴,散散漫漫的这么说道。
朱氏就笑了,她从一开始便不喜欢沈家这些个人,尤其不喜欢她那个妯娌,至于这些向着那妯娌的小崽子那当然就也不喜欢了,“万氏不总说你们教养好,这便是教养好了?我还头回听说谁家晚辈这么对待长辈的。呵,咱家的小石榴可不能跟你叔叔、姑姑学呀。”
她怀里头也抱着个女娃娃,模样怪好看,还挺墩实,看着不像比小石头小多少,其实也不过才两周。
这孩子拇指还在嘴里嘬着,听她娘说话就含含糊糊的应。
阿杵的面色很是难看,又斥骂朱氏,“你要再胡乱教给小石榴这些个有的没的,孩子你便不要带了。”
“这话说的,我哪里招你惹你了。”
朱氏的脸也是说变就变,声音还是软软的,可那双眼睛却是湿润润,看着就跟要哭了似的。
她这副做派小五、小六是看多了的,当下都是心里恶心,但根据过往的经验就知道怕三哥又要妥协了。小五实在是懒得看他们这样,转身就想继续溜达,他们跟那鲁使分开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找。
“小五!三哥给你们赔不是了,咱换个地方说话,别让人看笑话行不?”
阿杵也很是疲惫,可他是真喜欢朱氏,虽说知道这媳妇儿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但总归没太过分,便也就一径忍让着。现在的这档子事儿他原本是想着要好好给弟、妹一个交代的,不过正像小五小六想的那般,见到朱氏委屈的样子,他就下不去手了。
小五早就寒了心,这时没什么好失望的,只摇摇头,“不了三哥,我们是真和人一块儿出来的,跟你们这说了半天话,指不定人家多着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泽简发现与他们走散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虽小五小六都大了,可这么些年没见,在他的心中,这俩人还是如当年一样的懵懂孩童,更别提那还不到四岁的小石头了!
他方才失了章法的乱转了好几圈,终于冷静下来后才想到往来路找,然后就看到了在走动的人群中突兀站着不动的几个人了。
阿杵也这么大了……
沈泽简先是如此感慨,见到他身旁抱着孩子的朱氏,心里对万绣便又是感激上几分,接着才注意到自家那几人之间的气氛似是不太对头。
“怎么站在这里?”
他一开口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阿杵见他容貌不免也是一惊,却比小五更快反应过来,他开口想要说话,突然就想到什么,看看沈泽简,又看了看小五三人,猛的就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和这人一块儿出来的?”
被问话的小五不明所以,却是点了点头,“是,他是——”
“是什么?二嫂的姘——走!现在就给我带路,立刻去沈宅。”
阿杵嘴里的“姘头”两字只说了一半,但在场的众人除了两个小娃娃都听出了这话音的意思来。
小五小六的表情立时就变了,满面的怒气对着阿杵咬牙。沈泽简更是不满,只他这时没有立场说什么,便只能忍下这一时之气。
这事儿事关万绣的名节,便是有不满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再说他们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既是人都齐全了,小五便拿了主意,“那走吧,这就回去。”
她说完这话,到底是怒意难平,对着阿杵又道:“三哥,你没良心,你全忘了二嫂是怎么护我们的!”
这指责让阿杵心里很不舒服,只他还没说话,朱氏又开口了,“我说小姑子,可别什么事儿都往你三哥头上扣屎盆子,这谁脏谁臭的哪个不清楚?!”
小五本已经走在了前头,听了这话却是连步子都定住了,慢慢转回身的目光里阴森森的吓人,可那朱氏却是半点儿不怕,反是冲她嗤笑了一声。
小六已忍不住,当下就要为姐姐与二嫂讨个公道,到底还是被小五拉住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回家再说。”
---
出去还没一个时辰便又匆匆回了家,在院子里头侍弄花草的李氏得了信儿挺奇怪,拍拍自己的衣裳洗了把手便出了来,离着正堂还有段距离呢,就听见里头吵嚷了起来……
“她敢做还怕人说,藏了个男人在家算怎么回事儿?你们俩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向着你们三哥也就算了,难道想让你二哥的这点子血脉都被别家占了去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二嫂藏男人了?心脏还要往二嫂身上抹黑?!少拿我们沈家人说事儿,我们一家和和美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小五的性子早被万绣掰了过来,平日里少有动怒,更别提跟人大吵了,可今天却是着实气的够呛。回到宅子便也豁出去了,管你到底是谁,反正说二嫂就是不行!
小六还在一旁帮呛,他的矛头对着的是阿杵,“三哥,人都说娶妻娶贤,二哥娶了好嫂子给我们,可你娶回来的是个啥?!”
“相公!”
朱氏又开始用老手段,转头看着沈泽杵喊委屈。
小五真是受够了她这德行,所幸今天都撕破脸了,“三哥,你不是个糊涂的,我不信你真不知道三嫂这耍的是什么花枪。平日里你不说也就罢了,便连先前她要将我说给她那个流连花丛的侄子,要将小六远远送走,我们都能不计较,可她不能这么对二嫂!要不是有二嫂,我们如今还不晓得在哪儿呢!”
阿杵从进了门就没说话,到了此时却是突然爆发了,“够了!你们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少为难你们三嫂。”
小五、小六俱是震惊的看他,实是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要护着朱氏。
“是,没错,二嫂她帮了咱家不少忙。可是,你们年纪小大约都不记得了,要不是她,咱家也不会遭这么多的灾!”阿杵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小五小六都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盯着他,似乎在说,这人是我们三哥么?!
阿杵叹了口气,使劲儿抹了把脸,看看始终站在一旁的沈泽简,“这是我们的家事,阁下能离开吗?”
“……街上你说的话与我也有关。”
沈泽简胸中憋着一团火,好容易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阿杵的神色有些难堪,想来可能是觉得刚才自己想歪了,有心要再赶人,可看弟弟妹妹的神情还是没忍住继续往下说去。
“当年……有大师给二嫂和婶子披了命,说她俩命硬的很,到哪儿哪儿倒霉,逮谁克谁——”
小五不耐的打断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三哥,你竟还将此事当真?!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怎么是子虚乌有?你哪里还记得当年都发生过什么?便是因着她,二哥先后受伤最后还累了性命,便是咱们沈家几十口子人,说是跑出去躲躲,可这些年来哪有半点儿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你说我没良心,你的良心又在哪儿?!你不记得大爷爷了?不记得大伯,大伯娘了?不记得……”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万绣声音有些虚弱飘忽,慢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