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应该是在沈泽简刚刚被四皇子他们从甘露宫中救出后写的,其中除了说明太子逼宫一事外,最重要的便是有关季柯的消息,而围绕着他,万绣也算是终于明白了自己姥姥那边的来历。
季柯的确是季家人,要按照辈分数一数,可算是万绣的舅舅。鲁国那片地方长久以来便是民风彪悍,皇上轮流做,不定轮到哪一家。而季家则是跟着鲁国的建·国太祖起的势,用现在的话来说也就是个新贵人家。不过既然是开国功臣,比起那些个老牌世家,这样的自然更受皇家宠幸。宠啊宠啊的,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便也在预期之内了。
要说起来历朝历代都不缺这样的家族,底蕴不够深,到底能走多长远,那就要看多方面的因素了。季家起来的快,没落的更快,跟当初鲁国的情况是脱不开关系的。皇族身板还不够硬,世家又想杀鸡儆猴,就这么挑中了作为文臣的季家。
当年的情况信中并未过多细说,但沈泽简用了“波及甚广”一词。万绣心想大约是众人都没想到会控制不住形势,双方火拼太过都伤了元气吧。
掰手指头数数,那会儿的事儿大约也正和边家那分支逃到昇国的时间对上,如此的话,所谓的什么宝藏的事儿便有了可操作的余地。
果然,沈泽简下面的两句话说的便是当时告知过万绣的事情。鲁国公主以边家为挡箭牌将所谓的“宝藏”给了季家也就是万绣她姥姥带了出来,而受此事牵连最大的,不是边家也不是季家,而是当年的楚家,也就是楚一刀的本家。
看到此处,万绣只觉要被淋上一盆狗血,忙忙翻过信纸,聚精会神的往下看去。
季家虽是被选成了“鸡”,但还是有皇家在背后保了一下,而边家则是老牌世家,底牌也是不少。所以这两家虽都动了筋骨,可不说别的,便是人就都留下了不少。如边家那般,事了之后,甚至还能回到鲁都重新开始。而季家,无论是主支分支到如今也都有不少能人,不说别的,就季柯而言,从龙之功!以后的前程不言而喻。
但楚家呢?!沈泽简与楚一刀从小相识,无论那时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楚一刀所诉说的各种苦楚都是只少不多。据季柯所说,楚家当年是鲁国第一大世家,可最终逃出生天的只有楚一刀的爷爷。
任何人若是有过这样的经历怕都不会不恨……
万绣看到这儿却是有了几分猜测,怕当初的那些个遭殃的世家都是皇族的障眼法,这楚家才是他们最想收拾的吧?!
果然,沈泽简在信的后面证实了她的想法。
到此,她也算终于明白,为何楚一刀从未对他们下过狠手……她一直以为楚一刀是想要回鲁国重塑当年的世家辉煌,可身负如此大恨,怕是他想让鲁国皇家全都死绝了的心会更加强烈……
不过这还是不能解释他为何一定要拿那幅双面绣,难道那上头真有宝藏?!可这不太可能呀!万绣仔细研究过,那条帕子上绣的不过是简单的一幅寒梅图,无论是针法还是花样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她倒是也想过这寒梅图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地方,与沈泽简还一起讨论过,但最终还是没有答案。
这时她却是有些后悔将帕子毁的早了,知晓了楚一刀并未将他们视作仇人后,她反而很想知道这事情的谜底。
沈泽简显然也还不知晓这背后的秘密,与万绣一样感慨了一番,接着便又是强调自己很快便会回来昇国,到时便接了他们一同回安平镇去,一家人和和美美再不分开了。
看完了信,万绣长舒口气。沈泽简在鲁国的事情已了,她最担心的楚一刀应对自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威胁。这般来看,似乎是马上就要诸事顺遂了。
要不要直接开口与楚一刀要小五呢?!双面绣给了他,阿简又要从鲁国回来,他们一家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他那复仇之路,没有必要多树个敌人吧?!
想到小五,万绣却是又觉出几许不对来。若楚一刀只将鲁国皇室当做仇敌,那对阿简也不必藏着掖着,以阿简的性格,若是他直说了,说不得还会出手帮他……
难道,不仅是皇家,便连那些个鲁国世家,他也想出手对付?!
若是这般一想,似是更合理些……
万绣心中焦急,这古代通讯手段太差,如自己与沈泽简之间如此频繁通信已经算是极限了。可一旦遇到这种紧急之事,便是挠破了脑袋也是没办法即刻告知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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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简在出发的第二天,就碰到了两个他以为以后可能再不会相见的人,当初的沈家八郎、九郎。
“十郎,你……”
“我早已自请除族,这排行用不上了。”
若是平常时候,他会等这昔日的兄弟把话说完。可如今万绣生死未知,他只想尽快赶路,不愿浪费任何一点儿时间。
八郎抬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语速极快的说道:“十郎,我们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你一定要听听。”
沈泽简还想拒绝,一旁的木先生却是站了出来。他最了解这人的身体情况,本就有伤,若真是完全不管不顾的赶路,怕会出问题。更何况鲁昇两地距离甚远,他们得到的消息已是几天前的,说不得这会儿万绣已经获救,完全没必要如此急切。
“正好,此地有种药材师弟托我去采,可以用来给小石头调养身体。”
听到这个理由,沈泽简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些怀疑的回头看向木先生,见他面色极其严肃,便只好转回客栈。
八郎九郎互看了一眼,赶紧都跟了上去。
雅间之中,火炎带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这兄弟三人。
“说吧。”沈泽简先开了口。
八郎再次站了出来,“楚一刀想要的东西在女娲岭,那也不是什么宝藏,而是各种兵器。”
沈泽简缓缓走近他,“哪里来的消息?”
见终于引起了他的兴趣,八郎、九郎都松了口气,赶忙就你一句我一言的将情况说了出来。
当初沈家人举家搬到鲁国投奔边家也并非是出于自愿,一来当然是因为昇国内·乱,不走怕被殃及。二来则是当初逃出来时,那位公主也的确是托付了东西给他们,而并非是世人以为的那般只是挡箭牌。
那东西是枚八宝钥匙,沈家人并不知这钥匙的具体用处,到了边家便直接给了主支。要说走错的便该是这一步了,也怪沈家出来了太久,又是向来和睦的,那些个家族里头的弯弯绕绕小辈儿们没经历过,老辈们或是忘了或是不在意,只当主支会念着香火情安顿好他们,却不想竟是沦落到马前卒的地位。
待意识到这一情况时,沈家人面临的已是后无退路只能往前走的局面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很多,太爷爷病逝,沈家大伯为了护住底下的孩子们只能与几个兄弟联合起来糊弄主支的人,有些缺德事也确实是咬着牙干了。也是在那时,沈泽简冷了心独自从边家走了出来。
“十郎,你不知道,当年你要走,边家那帮子不是玩意儿的要大伯在祠堂里头跪满了十二个时辰!到如今大伯那腿便连站直也是困难。”九郎没忍住抹了抹眼泪。
沈泽简面上有些迷茫,这些事情他并不知晓。离开了边家后,他最多的时候是在战场上拼杀。而一旦回鲁都,见到的也多是边家主支的人,就没有一次不吵起来的时候。
至于沈家人,小辈儿的倒也算常能瞧见,可他们也都是跟在边家人身后的,他便以为……
“……现在呢?家里现在如何了?”
八郎拍了九郎一巴掌,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大伯说你是沈家的希望,只要你好好的,以后话说开了自然能把我们都带出去。原本大伯是想等到皇位的事情落定后就去找你的,可前太子逼宫的时候,九郎听到了一番对话。”
“嗯……我听到边家人和一个男人说话,大意是那些东西就藏在女娲山,等到双面绣到手,便拿着八宝钥匙去取。届时神兵利器在手,这江山就要换人坐了。”
九郎点头,接过了八郎的话茬儿,“当时我没听太明白,可我知道要说这世上谁能有双面绣,十弟妹肯定要算一个,便赶忙回去与大伯说了,大伯这也才将八宝钥匙的事儿告诉了我,接着便让我与八哥去寻你。只是那时你在养伤,你那侍卫不放我们进去。等你出了门,偏又快马加鞭,若非是今日休在了此处,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此事告知于你呢。”
九郎说到最后话中有些不满,八郎却明白,沈泽简对家里的误会并非是他一人造成的,并不想让他过于自责,于是宽慰道:“你莫要想太多了,先考虑这事儿要如何解决才是最要紧的。如今四皇子已稳坐大宝,可若真有人想要再生事端,别的不说,怕是女娲岭下的村镇都要遭殃了。”
沈泽简如何能不知这其中厉害,虽不晓得此事是真是假,但预防在先总归错不了。
他走到门口将火炎叫了过来,附耳嘱咐几句,让他立刻遣人回返,一来将此事告知四皇子,二来则是与大伯见面,安排家中事宜。
至于他,自然还是按原定计划,尽快赶往昇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