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绣对阿杵也是有些了解了,看他这般模样,便猜测是不是沈家大姐捎了什么消息来,或是听人说了什么跟自己相关的闲话。
只是阿杵刚走到她近前,那样子马上要开口责问了,沈泽简却在这时走了进来。
“阿杵?”
他一开口,阿杵便愤愤的收回了要抬起来的手,只是狠狠的瞪了万绣一眼。
万绣只当他中二病又犯了,并不加以理会,反是转头看向沈泽简,“要不要先回家去?阿杵这里毕竟是酒楼,并不方便。”
“要走你走,我二哥留在这儿!”
阿杵的气生的不是一般大,大庭广众之下竟是就这样对着万绣嚷起来。
万绣脸色一变,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名义上的二嫂,他这般行事可是过分了。
“我们先走。”沈泽简伸手拉住万绣,“你若得空便等会儿来周宅再说。”
他说完不给阿杵反对的时间,便径直拉着人出了门往青苔巷而去。
“阿杵怎么回事儿?哪有这么说话的!”
离凤临酒楼有段距离了,万绣才开口这样抱怨了一句。
沈泽简摇摇头,“他那性子过于耿直,容易受人摆布。”
万绣不太满意这话,“都十七了,若总是这般怕要带累旁人。你——”话没说下去,怎么听都好似挑拨人家兄弟关系似的。
沈泽简却是眼带笑意看她,“是。长嫂如母,你管教也当得。”
万绣吃惊地偏过了头,心想这人今天开窍了,还会开玩笑了?!
沈泽简面上没多表情,耳朵却是又红了,干脆转移话题说起自己与义兄武义之间的谈话来。
“……那块山地面积虽不小,可也就是普通的山地,未见得多好,也不知赌坊的人是想要来做什么,只能等回了村再去看看。”
他常见住在村里的都不清楚,万绣自然更没有想法,也只是默默的听着。待他说完话,便也将自己在何府的经历说了出来。
“带野物再来一趟?那还得早些回去才行,否则天黑透了便不好上山了。”
此时正到了周宅门口,沈泽简边说着话边开了门。
万绣跟在他身后,“嗯,我要先看看——啊!什么人?”
她跨过门槛,正说着话抬头的功夫,正瞥见东墙那儿有个人影正在往外翻。
沈泽简比她速度更快,几个大步已跑了过去,却还是比不得那人动作,叫他给逃脱了,无奈只好又返回来。
“看那身形不像是拿了大件东西,家里可有值钱的小物件?”
这里毕竟是万绣与李氏生活的地方,沈泽简也想不出可能会丢了什么。
万绣已往房间里冲去,要说贵重的,只有李氏的那只陪嫁箱子了,只是那夹层如此隐秘,会被偷儿发现了么?!
屋里头,藏在床底下的箱子果然被拉了出来,也已经打开了。万绣赶忙上前,伸手摸索着打开夹层,却见里头没少东西,刚松了一口气的功夫,却是又想起一事来。
还有那个!
她猛地站起身疾步往床旁的柜子处走去,那里放了几张她画的图……
“怎么?丢了什么?”
沈泽简见她定定的站在柜子前却不见动作,便走上去开口询问。
万绣脸色十分难看,“丢了几张图,几张衣裳样式图……”
在现代大家穿的与这古代自然不同,但万绣曾接过一个玩儿角色扮演的小团体的工作,因那团体都需要古装,一时起了兴趣这才研究了挺长时间。但毕竟做的少,她也怕忘了,所以顺手便将基本款式画在了纸上,原本是想着做备份使用的。
只是后来经李氏提醒,想到这东西若是丢了也是个麻烦事儿,便停了笔,还销毁了不少。只留下了五份她自觉画的很漂亮又比较简单的样式下来,却不想竟然有人专门来偷这个……
“是专门来的?”
沈泽简也想到了此处。
他没见过万绣画的衣裳图,但除非是名家大作,一般偷儿哪里会专门冲着几张纸偷去?!
万绣合上柜门,走两步坐到床上,“我觉得是。那东西又不值钱,一般人要它干什么?可,会是谁干的呢?!”想着想着,方才王娘子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会是她吗?
万绣将自己与王娘子的相遇告诉了沈泽简。
“之前好几回她看我的目光都很怪,可刚才遇着她我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想她大概就是钟爱这手艺罢了……只是,除了她,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想要这图。”
万绣又想了想,“我给何府的碧喜姐画过图样子,虽是用手沾了水在桌上画的。”
沈泽简点头,表示都听到了,“这事儿不好乱猜,我还是再去找一回我义兄,让他帮忙留意一下。等会儿咱们回村,除了你先前打算收拾的东西,其他贵重的也都带走。”
万绣自然点头,这回是正好碰着了才知道有偷儿,若是碰不着,岂不是家里被搬空了都还傻乎乎的吗!
“对了,我还和那王娘子说了我要自己开间店的事儿。”
万绣这会儿懊恼起来了,方才怎么就被热血冲了头,没管住嘴呢!若那王娘子真是坏心的,哪里知道她会不会拿这事儿来做文章?!那锦衣坊排除异己可是很用心的!
沈泽简听她说了这话就明白她的担忧了,正想要安慰两句时,却听见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快快!众位官爷,害死我儿的凶手就在里头!”
这说话声沈泽简与万绣都极为熟悉,不是那江李氏又是谁呢?!只不知她现在是摆的哪台子戏?
不待他二人多想,江李氏与一班捕快已冲了进来,打头的正是武义。
武义见到沈泽简明显一愣,看到旁边的姑娘,自然也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家义弟的新媳妇了。只是如今报官的妇人说的便是“一女子”谋财害命,残害继父而亡……
“就是她!”
江李氏洋洋得意的指着万绣,“没想到吧!你个小蹄子,就会装可怜!你说,六月七月那会儿你每日都去山上干什么了?!好歹毒的心肠,若不是你凿松了那陡坡的土,我家大郎怎么会跌下去被折断的树枝插死了?!呸——你个杀千刀的!”
说着说着她又是故态复萌,弯身做出往前冲的模样,立时就要动手了。
只这地方可不是江家祠堂随她想如何便如何的,武义将刀往她身前一横,便拦住了她的脚步。
“那个……官……官爷……你,你指错了,那儿……那边那个才是该被抓的!”
江李氏吓的忙忙躲闪,抖着声音还不忘指指万绣。
万绣这时已是全身僵硬,所幸她本就是坐在床上的,这般情状便也无人察觉。
她心里紧张极了,有关江大郎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便也以为这事儿也该无人追究了,便好似心安理得了起来。只是如今被人指出来,她也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可能是杀人凶手。
如今她也不知是否还能用“可能”二字来为自己辩解,那段时间因为每日被江大郎虐打,她的脑子明显有些偏执,其实现下甚至都很难想起当初到底做了什么来了。
好像是每天都去山上,拿着把小锄头东敲西敲的。她倒是还记得想让那陡坡的土松动些,待引了江大郎过去好让他能受个伤什么的。可是自己真的成功了吗?那似乎是很大的一块陡坡,她真的就像翻庄稼地似的翻了一个月?
万绣不能确定,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泽简,却见沈泽简面色如常,只是眉间有个小疙瘩,看着像是有些疑问的样子。
【他是不是在怀疑是我杀了人?!是了,当初他还让我发毒誓来着,说不能害了他的家人。】
万绣想到发毒誓那里还有点儿委屈,却是记不起那誓言是她自己要发的了……
“你是万绣?”
武义跟沈泽简先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公事公办的先向万绣问话。
万绣还是紧张,但沈泽简的镇静对她也有帮助,至少她的手脚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她听眼前人问话挺客气,又想起刚才沈泽简说衙门里头有个义兄的事儿,心就更稳当了些。
站起身行礼,琢磨了下自称,“……回这位官爷,民妇确名万绣。”
武义点点头,指着江李氏道:“有人告你谋财害命,知县大人已接了状纸,你便和我们走一趟吧。”
万绣抬头又看沈泽简,见他已抬步走到自己身边,眼神中并没有太大波澜,心中便又安定了几分,回头看着武义,又屈膝行了个礼,示意他们先前带路。
于是,一行人便开始往外走。
万绣路过江李氏身边时,江李氏啧啧怪笑了两声,“等会儿到了衙门我看你怎么说!你个小蹄子,要不是谋了我儿的钱财去,吃得起那么多好饭好菜?穿得了这等好衣好裳?!呸,等会儿就给你当堂扒下来!”
她这嗓门不小,不说万绣与沈泽简,便连走在周边的捕快们都面露不虞之色,这整个就是一乡村野妇,简直粗鄙的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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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有半个时辰左右,衙门终于到了,万绣、沈泽简都被带到了大堂。而此时,这堂上已经站了两个他俩都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