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简也不犹豫,“回族里交给大伯处理。”
万绣惊讶看他,“那你刚才还说要么让她说实话,要么就让大伯处理的……”
“嗯,我说了。”沈泽简就是这么一句。
万绣几乎忍不住想扑上去揉捏他一番了,这明晃晃的无赖劲儿实在太招人喜欢是怎么回事儿?!
“咳……咳咳……”万绣伸出一只手揉自己的脸,沈泽简听她咳嗽却是以为她要着凉,便把被她掀开的被子又拢了起来。
啊……真的好热!相公你的“善解人意”不要发挥在这种时候好吗?!
万绣心里吐槽,却是没阻拦他这动作,今天见到了沈泽简的好几面,让她心情好兴奋!实打实的说,比起一个憨厚木讷的男人,她的确会更爱有些小腹黑、小精明的,那啥,不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
万绣忍不住又搓了把脸。
沈泽简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看脸都被她搓红了,才开口问:“是热吗?”
万绣觑他一眼——
艾玛,傻乎乎的也很可爱怎么破?!
原来自己也是有少女心的人么?!
万绣的思维在无限发散中,沈泽简可是不明白,见她半晌不说话,便又多解释了一句。
“大姐的作为已犯了沈家家规,并不仅仅是家事了。”
万绣也不是第一回听这家规的事儿了,知道他们沈家人对家规都看的极重,或许正因如此,沈泽简才显得那么不留情面?!
“大姐以前是不是也干过什么不好的事儿?要不你怎么……”
沈泽简摇头,“不说了。还要问什么?”
万绣反正也没多关心沈家大姐,不说便不说了,“今天你怎么敢在公堂上说谎?”
“说谎?”
“就是你说江大郎肯定不是因为我才死的。这你怎么知道的?早前你不是还问我人是不是我杀的么?对了,阿杵也没听错,你怎么也没说?”
万绣一直觉得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一旦开口说话便会是真话,今天可是颠覆了印象了。
“哦。江大郎的确是不你杀的。我没说谎。”沈泽简正经脸,“阿杵没问我。”
万绣被他如此的理所当然给弄的噎了一下,不过最重点的是,“你怎么确定江大郎不是我杀的?”
沈泽简听了这问题轻轻笑了下,“那片陡坡虽表面上是土,可下头却是都是石头,你从没发现过么?”
万绣傻愣愣的摇头,她那时候被虐打的只有个执拗的念头支撑着,还真没注意到,不过——
“你既是早知道我的作为不可能伤到江大郎,怎不劝我?后来又为何要责问我?”
沈泽简伸手又去给她掩被角,“那时……不知道,总觉得人有个事情做总是好的。”
他脸上露出些许同情或是温柔的神色来,万绣一下就明白了,他大约是想说,那时候自己的状况若不是每日里有个事情撑着,怕要出更大的问题。
万绣忍不住喃喃,“你真是好人。”
沈泽简的手顿了顿,同样回了一声“嗯”。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莫名。火塘里头柴火哔哔啵啵的响着,这么半天的功夫,屋里温度便升了起来。
万绣已觉得后背脊骨的地方在丝溜溜的往下滚动着汗珠,只是她却不再想把被子掀开而是又攥紧了些。
沈泽简的目光也落在了万绣裹着的这床被子上,这是他俩新婚家里给赶制的。被面上的鸟,是叫鸳鸯吧,听大伯娘说都是她给绣的。
那交颈的鸳鸯,很好看呢……
万绣藏在被子下的脚往后缩了缩,脑子转的飞快,想要想出个话题来,这样的平静让她都快有窒息感了。
“你,对了,你还没回答,为何后来要责问我!”
沈泽简“啊”了一声,好像刚回过神来,抬头看万绣,见她双颊艳红,眼波流转,便又看愣了去。
万绣隔着被面的脚都能被看得不自在,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己脸的行径自然是更让她受不住了。
她是不知别的女孩儿家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只她却是从身上摸索出了帕子来,兜头给沈泽简盖了上去,嘴中还在色厉内荏的叱骂着:“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沈泽简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儿,若是以前他听了这话,怕要面红耳赤半天,这会儿却只是将帕子塞进了自己怀里,目光仍旧并不收敛的看向万绣,“绣儿,你说过,我们若有了感情,便能做真夫妻。如今我心悦你,你呢?”
这是表白吗?!
活了两辈子的万绣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表白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而且,他们明明在说非常严肃的问题,到底是哪里错了,才跑偏了?!
沈泽简的表情从期待、忐忑,再到慢慢恢复平静,始终没有等到万绣的回答。
万绣并不是不想回答,只是她确实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想法。对沈泽简有好感那是必然的,但这种好感到底是不是爱情,她现在真的分辨不出来。
她总感觉自己对他是感激及崇敬的,这崇敬还是今天刚冒出来的,想再往深里说却仿佛没有其他了。
“虽说我知道你伤不到江大郎。但凡事总有万一,那时也怕你是左了心性,怕家中弟、妹受了害。”
这回换到万绣反应不过来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沈泽简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这人……
万绣哭笑不得,心里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事没做完似的有股子空虚。
“哦,哦。那,你顾忌的也对。”
她稀里糊涂的回答了一句,也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早前的一个事儿来。
“还有个事儿,你一定要和我说清楚。”万绣觉得自己要问的是个大问题,坐在床上都挺直了背,“之前你跟我说替大姐还的那八十两是你准备取媳妇用的。可墨儿说你不是早给了阿杵么,而且先前你受伤在医馆里头,大堂哥还要去找阿杵借钱,若是你家中有钱,甭管是做什么的,那会儿总该拿出来才是。”
这话问出口,沈泽简的面上却是显现出了丝为难的神色了。
万绣心说好啊,果然是骗自己的!她这人平日里也算得上精明,可就是面对亲朋的时候极为放松,换句话说那可是好骗的很,即便是同个理由、手段也是一骗一个准儿。
“你是不是骗我?”
万绣撅着嘴,直接说出了心中不满。
沈泽简再木讷也知道这时必须要实话实说了,更何况他还不是真的木讷的人。
“我告诉你,你保证不会和其他任何人说。包括娘和沈家这边的亲人。”
他俩成亲后,沈泽简便也叫李氏为娘,无论是当人面还是私下里,都恭敬的很。
万绣倒没想到这还会是个大事儿,想了想,慎重答应了。于是接下来,她的三观又被震荡了一回……
原来沈泽简还有个结义兄弟,这人可和武义不一样,他是专做放贷买卖的,沈泽简赚来的银钱都交给他去放贷了,只每年年末的时候才会算回总账,数目明晰后便再投进去继续放贷。
这干的……算是黑道吧?总之听到“放贷”这词汇那就不是正经人会做的啊。
“是正经生意。”沈泽简有些好笑,“只是因着放贷出去总有收不回来的,所以他们做这行的名声总是不好。我倒是不计较,可怕给沈家添麻烦,便一直都瞒着。”
“因为家中并没有存银,外头的事儿又没人知道,自然便以为我家里头不好过。”沈泽简又继续说,“那八十两其实只是个零头,大笔的还没收回来,我那义兄也不想太打眼了,便只让人给我送过来了这么些。”
万绣还在震惊中,不知要说什么。
沈泽简看她这模样倒是觉得挺好玩,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头往前凑了凑,低声说出了个数字来,“这是去年核的数,待今年核了我再同你说。”
万绣觉得下巴要掉地上了,她好像榜上了一个土豪……还是那种穿着乞丐服,装的特像穷人的土豪……
“我……我想先睡了,可能是在做梦……”
万绣感觉自己是迷糊了,这一天发生的事儿太多,她有点儿承受不住。
这样说着话,边说边想往床上躺,但身子一歪,又有新的不解冒出头来,“你!你既有这么多银钱,怎还能安心的受家里其他亲人的接济,怎能让家中弟妹都吃不好穿不好!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她说的这话却是让沈泽简心中畅怀,虽是压低了声音,却是露出了与平日浅笑不同的大笑来。
万绣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脸上竟然有酒窝!只是比较浅,怕只有如今天这般大笑起来才能看得到。
不能为男色所迷惑!
万绣心中鼓励自己,尽量不走神,执拗的要听沈泽简回话。
“我爹娘在六年前去世,这事你是知道的?”见万绣点头,沈泽简继续说道,“刚开始时是真的穷,爹娘走的急,家里也没甚余钱,我还记得办完了丧事,我跟弟妹们连吃饭都有问题。”
他偏头往外看去,似是在回忆,“那会儿有什么办法呢,我最大,不能让弟妹们饿着,自然是要拼命的干活。可庄稼不是一天就长成的,猎物也不是日日都能卖出去的。我沈家虽说家风严明,但又怎么可能人人都是好的?!”
随着他的讲述,万绣慢慢看到了一个挣扎求生的少年郎,他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四个比他更小的,苦、累便不说了,难受的是抗住了苦和累却仍旧是换不回好日子。
万绣听的眼睛都湿润了起来,拖着被子凑近了他,还伸出手去拍抚他的后背权作安慰。
沈泽简便又转回头来,对着她笑,只把万绣闪的眼花花。
“……大姐总是要钱。阿杵又跑了出门,虽说有些读书识字的本事,但却心性冲动,很容易得罪人。墨儿是定了亲,可那王家却从未关怀过半句。至于小五、小六,还都是嗷嗷待哺的年纪。”沈泽简伸手戳了戳眼前人的脸颊,“最惨的时候,怕也就跟你先前的模样差不多,都是饿的。”
“这种日子大概过了三年。之后便是认识了义兄楚一刀,一开始我将银钱托在他那里是为了墨儿的亲事,怕到时备不出嫁妆来,后来慢慢的倒是越投越多,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