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琳和王总管见到苏染面色不太好,都不敢轻易地说话,直到太后派人回来问他们是否要一同回宫,卫琳和王总管才忐忑不安地离开。转身出了岭南苑,卫琳便说王总管不应此时此刻对苏染说那些话,而王总管也愤愤不满地觉得此话此刻不说,要等到何时才能说出口。而他若不说,皇上自然更不会说,那那些不为人知的想念和为难以及难以言喻的用心就无人而知了,实则,也只需苏染知晓即可。
而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后出宫了,对于太后出宫有诸多的揣测,其中皇上派人紧随而去也是令人费解的,在他们的眼里太后和皇上一直都是表面上的平和,实则背后都是各自不相容的存在,他们都清楚夏睿文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好似后宫这些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嚼舌根的人都觉得夏睿文是沾了李家的光,而对他的隐忍谋略都一无所知的。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太后才是这后宫内的第一人的。
不过,太后却是无奈的,回了居安宫便吩咐了秋嬷嬷预备着夏睿文喜欢的点心,她知道她的这个养子一定会来找她的,如今想想自己的举动依旧是那么的幼稚的可笑,也难怪当初先帝会不喜欢她,他们都是喜欢什么,太后早已记不清了,反正不是自己就对了。夏睿文来的时候起了风,她院子内的海棠花如雨一般的落下,明黄色的身影穿梭在粉色花海里,太后愣愣地瞧着,像极了她还是深闺少女时随着母亲去山中的寺庙上香,她新奇地看着五彩缤纷的世界,却被母亲骂不知道矜持,正悻悻不高兴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云雾缭绕的山间小道上走过来的男子,翩翩而至,带着山顶的神秘。
夏睿文行礼之后坐在太后跟前,面色说不上不好,至少是没怒气的,太后收敛了心思,对夏睿文说:“皇上很少这个时候来哀家这里。”
俩人心照不宣地知道彼此的心思,夏睿文明白,轻轻一笑,道:“母后何必说这些话,您早就知道儿臣这会儿是要来的。”
“皇帝你到底作何打算?”太后并不生气,目光沉沉地望过去,浑浊的眼眸沉甸甸的像是那干枯的手指上佩戴着的那枚上好翡翠那颜色最深的那一抹。
夏睿文故作不知道:“母后,咱们早已说好了不是吗?”
“若不是哀家今日将你的人给带了回来,你要如何解释,岭南苑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平日去没人知晓?”这般喊着怒气的训斥的话,从太后口中说出来也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她最是清楚不过,如今的夏睿文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地被他们推上宝座的那个少年天子了,她还是想帮一帮那个人,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她可以去跟李宰相说,他混迹朝廷多年,定然会有办法,可这样的事儿太后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对旁人说起,毕竟,百修国不是一个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的国家,它与夏国隔着高耸的山峦,不会造成威胁,百修国的使者想来不受重视,这次国君亲自前来,形势严峻太后不得而知。
她恨那个男人,可也放不下那个男人。
夏睿文自己在得知太后与百修国的国君之间的前尘往事的时候心中微微不舒服,他的母亲虽然因太后而死,可也不是太后所为,他怨过太后,后来也渐渐释怀,他跟随太后十年,即便没有养母这一层身份,他依旧感激太后对自己的抚育之恩。他起初觉得太后如此是不忠,耿直的他为此疏远了太后,后来他长大,渐渐明白深宫之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这份身不由已,不知又有多少个出现在他的后宫之中。
那一天的交谈算是顺利,而直到百修国的国君离开夏国之前,太后也没有出来相送,不过那一天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太后病倒了。明双月本是要来居安宫侍疾的,无奈长庆宫那里也不大好,如此来居安宫伺候太后的事儿便交给了刘元琦,她一大早便带着子晴和清怡过来,路上倒是碰到了华福宫的人,彼此行礼过后便散开了,也没多说话的。倒是子晴说:“那个是芸贵妃娘娘的妹妹,也不算是后宫的主子们的,美人您不必与她客气的。奴婢私下里听说这个贵妃娘娘家的二小姐心思深着呢,好像二皇子先天不足的事儿跟那个二小姐有关联的。”
这话自然是有人传出来的。
明双月进长庆宫的时候正瞧见宫女们慌里慌张地进进出出,她来之前是不知长庆宫内怎么了,这会儿入门就见如此心中一沉,快步走了过去,拉着一个宫女问出了何事,那宫女只是一脸恐惧地摇头,匆忙地朝着明双月福了福身子便顺着抄手走廊往后院去了。
长庆宫有浓重的草药味,苦涩的弥漫着。明双月走进长庆宫,屋内与外头并无不同,冬月掀开帘子走过来,见到明双月来了,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一条道路来示意明双月走进去,皇后坐在床头手中捧着花样子,脸色也不见一丝一毫的不好,而皇后见是明双月来了,嘴角勾着,对她道:“你来了。”
“您怎么了?”明双月有些不信,可那浓重的药味就在鼻下,她闻得真切,不敢不信。
皇后仿佛是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子,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别担心,我好着呢。”说罢举起来手中的一个花样给明双月看,满心欢喜地问“你瞧着这个花样如何,将来给孩子做衣裳可好?”
明双月是不信的,再次问:“您真的没事。”
皇后这才想着一本正经地想明双月解释这个事儿,把手中的花样子都交给冬月,对她说:“对外头就说我病了,谁问起你你都这么说。”
“若是皇上问起呢?”下意识地这样的话就脱口而出。
“怎么会?”皇后摇头,丝毫不觉得难过也不落寞“皇上这会儿顾不上我的。你或许不知,妙慈要入宫了。”
明双月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皇后轻笑出声:“皇上已经拟好了旨意,就等着到日子的时候宣布下来呢。本来她也是要参加这次选秀的,中选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儿。”
“可皇上怎的突然——”明双月身为刘正一手培养起来的得力的线人,拥有的不只是吸引人的外貌和身姿,更重要的是能够察言观色,拥有敏锐的洞察力,这一点明双月好似天生如此,刘正欣慰的就是这,故而能够在诸多拥有同样身姿和美貌的舞姬中选出来她。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明双月:“因为魏国公主要来了。”
明双月相信皇后不会对她说谎话,至少现如今皇后是没有必要把这些话说给她听的,回宫途中她倒是接到了一封来自学士府上的信件,来送信的人说这是交给她的,不是交给刘美人的。
“你在等什么?”简单的几个字,明双月却一下就看懂了,她把信纸送到红烛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瞬间化为灰烬,她转身吩咐云舒,她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皇后病了的事儿是隔天传到六宫内的,不免有人会说皇后的胎儿也不好了会不会因着贵妃娘娘出来了不祥的孩子,这样的话虽然是只有躲在角落而且是黑暗的角落里才能说出口,却如同风一样的传遍六宫,明双月也揪出了几个人来对他们进行了责罚,可是丝毫是压制不住这样的流言蜚语。
刘元琦捧着热茶问她:“您不是真的管不了,是不想管是吗?”
她与皇后谋划的事儿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旁人瞧出来,明双月摇头也没有回应刘元琦的问题,倒是对她说:“进宫这些日子,你瞧着气色没有之前好了,这几日好好养着身子,皇上若是来呢。”
当即,刘元琦的眼睛放光了。
在谣言愈演愈烈的时候,唐芷去了长庆宫,她那天穿着天青色的衣裳,身体自生了孩子之后虚弱至极,她闻到药味的时候蹙了蹙眉,进门掀开帘子看到皇后的半面脸,放慢了步子,视线也渐渐地移到了皇后的肚子上,探究的眼神让皇后觉得不舒服的,皇后睁开眼,看着她,俩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你来了。”皇后得体地笑着“等你许久了。”
“为什么这么做?”唐芷天青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深深凹下去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那些珠宝堆砌在她的头上,有些想要令人发笑,格外滑稽“你那么做,可曾考虑过嫔妾的感受?那是嫔妾姐妹之间的事儿,你为何要插手?就因为你是皇后,可以为所欲为吗?”
皇后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唐芷,才想起了她身上的这件衣裳是几年前的了,连同她头上的头饰也是许久得了,这些年来夏睿文不少给她好的玩意儿,她真真地是不至于此的。不过皇后对她为何这般模样就出了门不感兴趣,只是冷幽幽地看着唐芷道:“你偷偷地派人盯着我长庆宫,盯着我的药,盯着我的太医,你难道没有一点的目的,只是关心我?芸贵妃,咱们多年交情,你何时对我这般殷勤过?”
唐芷无话可说,呆立在原地。
皇后继续道:“你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我自然也是没那个心情和精力去查的,可是就是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要告诉我,你如今也是贵妃,怎的这么多年就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你的妹妹,唐柔,想要置你与万劫不复之地,因为她知道你们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她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