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苏辰不是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枷锁太多,他对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不得不朝着自己预定好的方向努力地奔跑前行,不管那是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或许苏辰比谁都清楚,不过就是为了一个放不下罢了。
苏染没有办法在中途阻止苏辰的行为,她也知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苏辰真正地认识到那个背负在身上的枷锁去掉之后会是多么的美好和轻松。
苏辰所说的晚上有任务不是骗苏染回去休息的话,等到日暮时分,有人来敲门,苏辰已经换好了衣裳在院子内等着苏染。苏染换好了行头,拿着剑走出来,今晚的月光格外地圆,也格外地亮,不点着灯,院子内可以看到石桌,影子,和花瓣。月色迷人,可是当下的人确实无人可以欣赏的,如今林词被捕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夏睿文的那里,军中大乱了起来,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夏睿华不好出面,军中一时没有主帅,军心不稳。
而那位神乎其神的夏公子却没有下令乘胜追击,而是下令让军队原地休整,瞧着是给足了夏睿文指派新的人手来的机会。对此举动,夏睿文左思右想也是不明白的,而在苏辰和苏染再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夏睿文去见了李宰相,如今李宰相还是被软禁起来,不过精神依然矍铄,见到夏睿文是在李宰相的意料之中的,他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地翻看着一本诗集,知道是夏睿文来了不起来行礼问安,依旧背对着夏睿文,笑:“皇上恐怕也是遇到难题了吧,如今能来这里也是外头的形式不容乐观吧。”
“是不容乐观。”夏睿文不避讳,也不追究李宰相的对错,他站在那里,光影打在他的半面侧脸上,他的头上的簪子玉质通透“如今军中无大将,夏国向来缺少武将的,如今林词被捕,京城倒是空虚了,现在朕倒是想召集刘元广回来,也是怕来不及了,刘元峰的部队被大哥困在山林里寸步难行。大哥,果然是宰相倾尽全力教出来的。”
李志仰头大笑:“皇上这是在夸老夫?难得啊,难得,难不成皇上觉得已经无力回天,要老夫去劝一劝?皇上您也是老夫一直扶持的坐上皇位的,着实是让老夫失望的。”
夏睿文轻笑,勾起来的唇角带着一代帝王的不屑,噙着笑容看着在光影中飞舞旋转的灰尘,轻微的只能漂浮在空中,无处落脚,他想起来自己练习骑射的那一段艰苦的日子,他的力气不大,起初拉不开弓箭,被先帝训斥不如弟弟夏睿华,后来他终于拉开了弓,却无法瞄准,还是依然被人耻笑。当时身为文官的李志倒是指导他,站在侧影的光里,瞄准空气中的飞舞的颗粒,一次一次地训练就会有极大的提高。夏睿文轻蔑地不愿意相信一个文官的话,可也不愿意去问比自己年纪小而且比自己骑射好的夏睿华,可是那个时候的他更想做的好一点,像一个哥哥一样的好。故而他真的抱着司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那样练下去,如今他的骑射已经更够跟夏睿华的比肩了,这一点他要感谢李志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李志的内心是压抑克制着的狂妄,这个已经满头华发的老人倒地在争什么,夏睿文一直想不通,搞不明白,而李志一直隐忍这么久才下定决心动手,想来也是知道了大哥的身份吧。
在夏睿文离开的时候,说:“如今太后什么也不知道,宰相您去瞧太后的时候,不要对太后提及朝廷的事儿,太后辛苦了一辈子,晚年朕希望她安稳。朕也已经跟皇后说明,不要指望着从太后身上得到些什么,你们不但得不到,而且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夏珏呢?”李志的眼睛突然晃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额女儿生下来的孩子,若是一切都顺利的话那么将来夏珏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的,若是他好好地运作,隐去了这场战争,是否如今回是不一样的画面。如今被夏睿文关在这里,他整日无所事事会长长想起来以前的那些事儿,那些跟随先帝征战的日子,几日大雨,他们数十万大军不得不藏在山林里,没有食物就吃泥土来充饥,寒风大雪他们也是靠吃雪撑到了援军的到来,守护下来的夏国如今版图已然广阔,京都依然繁华,那几年的征战换来的也不过是片刻的安宁,那数万将士们的鲜血割划出来的疆土领域还是无法铸就永久的丰碑。李志心头有些刺痛,眼睛有些酸涩,“皇上,打算如何?”
“不劳宰相费心。”夏睿文结束了他与李志之间的对话,或许下次再来就是一切终结的时候了。出门王总管就在外头候着,夏睿文吩咐了王总管李志要去看太后之事的安排,又着急地回了兴德殿。
卫琳正在在等着,夏睿文见到这样的情景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永安又哭了,自从永安见不到苏染之后一直都是不高兴的,即便是不哭不闹的时候也是撅着小嘴,拒绝任何人的拥抱。夏睿文心疼不已,他不愿把永安交给后宫之中的妃子来抚养,自己亲自带在兴德殿。此举让后宫的女人们格外地不满,不满归不满,没有人敢来进言,就连去向皇后请安,一说起来这个事儿,皇后就说倦了,让人都散了。好在永安适应了看不到苏染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夏睿文也会不停地告诉永安:“母妃会回来的。”
永安好似能听懂似得,冲着夏睿文点头。卫琳照顾的格外地好,不过永安还是病了,高烧不退,夏睿文一直守了一夜也不见永安有好转,那些太医们跪在地上惴惴不安,浑身冒冷汗。夏睿文不追究,卫琳倒是提醒道:“如今詹太医还被关着呢。”
似乎谁都忘记了詹杉的存在,可是李妙慈没有忘记。不过如今贺敏和母亲都跟着她,她一直是行动不便的。詹杉出来的那一刻,她听说了,母亲见到她笑了,还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李妙慈许久不见詹杉,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便对母亲说:“今晚我要去兴德殿。”她知道,在那里可以看到詹杉,李妙慈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想法,不过就是想远远地看一眼。这点小心思却躲不过贺敏的,早在当初贺敏就察觉到了李妙慈对詹杉的特别,在偶尔提起来詹杉的时候李妙慈的眼睛都会闪着光芒,那样的光芒,贺敏最是清楚不过。如今她在宫里能够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她知道苏辰还活着就好,只要苏辰还活着,一定会复辟越国,她终有一天能出去。
詹杉走进兴德殿的时候是在午后不久,夏睿文没有午睡,他疲倦,却毫无睡意,那一会儿永安难受地在摇篮内哇哇大哭,詹杉瞧着孩子,立马就明白过来,对夏睿文说:“这是,长乐公主的孩子?”
夏睿文愣了愣,看来詹杉早就知道长乐怀有身孕的事儿,不过是瞒着没有告诉自己。好在如今一切都安好,夏睿文没有功夫也不愿追究那些事儿,说:“是,是长乐和朕的孩子,是永安公主。”
“永——安”詹杉念的格外地缓慢,安字的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时候,他颓败地笑了,“真好,长乐公主一直想要一个女儿。”
“朕知道你跟苏辰都想要杀了朕,朕关着你省了一丝麻烦,可是朕现在给你自由,因为朕知道,除了你这宫里没有谁会真心地想要永安好好地活着。”夏睿文说的格外地认真,他坐在木椅上,瘦削的身影单薄极了,一双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在这件事上,朕只信任你詹杉。”
“我不是为了你。”詹杉高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丁点的卑微和臣服,他站在兴德殿的正厅内,高高大大的生硬落下来的影子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詹杉昂首挺胸地看着夏睿文“我是为了长乐公主。”
夏睿文也不气恼,倒是点头微笑道:“好。”
晚上李妙慈来了兴德殿,夏睿文并未多疑,他想着李妙慈是想着李志和太后碰面了,想要来打听个消息,便让她进来了。不过这次李妙慈是扑了个空的,兴德殿内根本没有婴儿的哭声,安静极了,夏睿文瞧着她进来的面色不对,问道:“怎的?你一进来就四处张望,可是要找什么?你想找什么直接告诉朕,不必遮掩。”
李妙慈尴尬地笑了,道:“皇上您说的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担心永安公主,听闻永安公主病了的,我就想着来瞧瞧,公主可还好?”
“你说这话,不是老实话。”夏睿文哼了一声,目光微冷“我早已经警告过皇后,你们李家不要打太后的主意,更不要打永安公主的主意,如今朕不处理你们不代表朕宽恕了你们!你们最好给朕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若是惹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可别怪朕在这兵荒马乱的节骨眼上还要处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