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睿华带着苏染离开之前,这宫内是出了一件儿大事儿的。牵扯到前朝也牵扯到后宫,这一场训斥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应当应分合情合理,朝廷之中人人莫不噤声,而李夫人的打算又落空了。
在那场宴席结束之后,苏染便告诉夏睿文她是时候该回去了,那时已是深夜了。夏睿文有些微醺,撑着脑袋坐在那里,屋内明晃晃地,她穿着太监的衣裳站在不远处,从她这里看去,依旧可以看得到夏睿文那纤长的睫毛,她告诉他:“我要走了。”
闭目的人儿微微睁开眼睛,望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里现在是苏染看不懂的,他瞅了一会儿,有继续合上眼,道:“恩,要去哪里?”
若是照着夏睿文他自己的理解,这句话问的是多余的,苏染要跟着夏睿华走的,而夏睿华是他的臣子,是他们夏国的将军,行踪自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大可不必问苏染的。
可苏染并非懂得夏睿文的意思,只是道:“时候不早了,再不走,一会儿便走不了了。”
夏睿文皱了皱眉,有些不愉快:“你就这么急着走,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朕?等明天一早再走又有何不可?”
苏染微微有些愣,因着在她的记忆里,夏睿文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气话,即便是她拔剑对着夏睿文的时候,她刺伤他的时候,他还是对她带着微笑的,夏睿文不是一个时常会生气的人儿,即便是生气也是不会表露在脸上的那种人,能够让他把怒气表现在脸上的事儿或者人也好似很少出现的,就连站在一旁的王总管也愣住了。
屋外这会儿有敲门声,王总管躬身出门去,门口见卫琳愁眉满目地往屋内正看着,恰巧碰到王总管推门出来,使了使颜色,露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纳闷的表情。王总管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阔步走来,却见站在兴德殿门前的桥廊边的是皇后以及李妙慈,李妙慈跟在皇后身边脸上却是满含期待的模样,这倒是令王总管内心一颤,可面色平缓地对着皇后问道:“皇后娘娘也累了一天了,怎的还不去歇着?”
皇后实则是要躺下歇息来着,冬月就要去灭灯的时候,李夫人却来了,带着李妙慈一块来的,皇后早就预料到了,当初预备之前,李夫人说要留在上饶院一些日子,陪陪太后,她就明白了,在宫规不怎么森严的上饶院里,做那样的事儿是做合适不过的,皇后并未知会太后,她不知这样的事自己自作主张之后会不会被太后责罚,会不会自己心内良心过意不去,可她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李妙慈入宫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可以好好地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李妙慈看上了詹太医,皇后早已知晓了,那座身在院落内,除了住着她的仇人之外,还有冬月的的好姐妹,她们能够得到宰相府所有的事儿的最好的卧底。李妙慈警觉地不愿跟皇后来的,说是累了一天困了要休息了,皇后披着褂子只对她说:“这上饶院啊晚上的景色也是极好的,我让冬月在做了醒酒汤来,预备着要给皇上送去呢,你随我一同去可好。等咱们到了,詹太医刚走,这汤啊递到皇上跟前正合适呢。”
仅此一句话,李妙慈就没有问一下詹太医为何这会儿回到皇上那里去,便乖乖地跟着皇后来了。兴德殿门前,皇后又对她说:“许是还在殿内呢,你随我一块去瞧瞧吧,瞅着你最近面色也不好呢,顺道让给你瞧瞧也是好的。”
王总管有些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可他在宫内多年,自然学得了一身为人处世的好本领,闭口不言地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苏染早已经站在了最不显眼的地方,皇后这会儿也是顾及不到旁的的,她亲手舀了一碗汤递到了夏睿文的面前,温声细语道:“这是臣妾一早便预备好的,醒酒的,您今儿个高兴,臣妾瞧着您多喝了几杯,这自然是无妨的,可您也得为您的身子着想才是。”
毕竟是多年夫妻,皇后很会揣摩夏睿文的心思,她算计好了这会儿他会不舒服的,她这会儿送来,夏睿文必然也是要吃的。眼瞧着夏睿文连汤匙都未用,端着碗喝下之后,皇后轻笑朝着冬月使了眼色,后继续道:“这汤啊不可多喝,夜晚容易积食的。臣妾让冬月撤下去了,您若是还想喝,一会儿再给您盛一碗,只是可不能再多了,明个一早再备好了养胃的汤给您送来,您好好安歇才是呢。”
夏睿文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皇后温和的笑着,心中觉得甚是欣慰,扯了扯嘴角笑了:“你不愧是朕的结发,这时候啊,也只有你真心惦念着朕。”
恰逢其时的时候,卫琳进来禀告:“外头明婕妤求见皇后娘娘呢,说是大皇子今儿贪玩也不知怎的落水了,这会儿直发高热呢,她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还请皇后娘娘过去瞧瞧。”
李妙慈哪里是个傻乎乎的姑娘,她从进门不见詹杉就知道定然是皇后使得阴谋诡计了,她如坐针毡似得要站起来告辞离开,她隐隐觉得格外地不安,那件让她害怕的事儿终于要来了。她慌张地站起来,张了张口,却被皇后抢先一步说:“大皇子落水的事儿怎的没听人提起过,这明婕妤也是,派个人来便好了,她这一出来,大皇子那边定然是没人照看着了。”说罢起身行礼对夏睿文道“皇上,既然如此,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大皇子那里您毋庸担心,臣妾定然会好好处理,好好照看大皇子。”
夏睿文摆手示意她得到了恩准,李妙慈见机忙也要屈膝行礼说要走,却听皇后道:“妙慈你等会儿记得把这汤盅收好了还拿回去,我留几个丫头在门外头等着你,眼瞧着啊皇上还得再喝一杯才好,你帮皇上盛汤吧。”
一席话说的李妙慈懵了,她惊得长大的嘴巴还未合上,就看着皇后领着冬月匆忙地走了,她瞅着夏睿华,看着他逐渐变得潮红的脸,一时急的后背直冒冷汗,可眼瞧着有外人在,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帮夏睿文盛汤,汤匙碰撞汤盅,清脆的瓷器碰撞的声音令她忽而灵机一动,手微微一滑,手中的碗已经落在了地上,她匆忙弯腰去捡的时候,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趁机把汤盅也推到在了地上,因着夏天,汤盅里的汤并不算太热,只是顺着她的胳膊浇下来,格外地不舒服,她狼狈地跪在地上对夏睿文道:“都是妙慈笨手笨脚,请皇上责罚。”
夏睿文已经格外地不耐烦了,他闭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李妙慈赶紧下去,那一地的狼藉打扫完之后,那汤盅里头的要笑也发作了。
实则皇后与李夫人的计划明双月是不知的,而她的的确确地真的要来请皇后去她那里一趟的,夏祁是贪玩着了凉,并不是什么落水,这些都是皇后出来之后远离了兴德殿才知道的,她并不怪明双月欺骗了她,只是好奇地问:“你一向是不爱撒谎的,怎的今儿个倒是说起来这般的面不改色?你呀,生了一颗玲珑心,也是个有福气的,我倒是格外羡慕你的。”
明双月轻轻叹息,道:“嫔妾也是无奈之举,今儿个学士府上来人给我递信了,实不相瞒,当初把嫔妾送进宫来的是刘大人,如今刘大任病入膏肓满朝皆知,嫔妾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更何况是在您面前呢?他们的信中说啊,本来刘夫人就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女儿成家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刘夫人先走了,如今剩下这两个兄弟,一个宝贝女儿,刘大人若是也等不到自己的儿子女儿成家,怕是要不瞑目的,就是去了那边也是无法跟自己妻子交代的。所以,嫔妾便想啊,这事儿还得请娘娘您做主呢。”
皇后知道刘大人一直是自己父亲的死对头,她格外地希望刘大人的病能够好起来,若是连刘大人都去了,那么这个朝廷上真真是无人能够与自己父亲抗衡了,到那时他们李家权倾朝野,她在夏睿文身边免不得要战战兢兢的,这会儿便答应了下来,说:“这刘大人的病啊的确是得寻个人好好去瞧瞧才是,皇上不明着说,也是指导詹太医暗地里照顾着,只是詹太医他一个人毕竟力不从心,你切宽心,我寻找机会便去跟皇上说一声,专门指派个太医照顾刘大人的身体。至于那两个儿子的婚事也不必发愁的,等过些日子,中秋前要选秀了,到那个时候你瞅着点若是有合适的人儿便指给他们兄弟二人便是。刘家的那个小姑娘年岁跟妙歆一样,怕是要选秀吧。”
说到这儿,皇后脸上才约摸着有些不自在来,侧过脸用余光察觉明双月的表情变化,道:“你既然是刘大人的人儿,如今刘夫人没了,他们家的事儿应该也都是你操持的,那么你瞧着,这个小姑娘该不该留在皇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