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凤于飞在眼前站定,单膝跪地,捧着花球,眉眼之间诚意满满,“嫁给我,好不好?”
到底,她说好,还是不好?
她抬眼看见僻静角落里的李俊,漂亮五官有些看不清楚,又垂下头,凤于飞仰着俊脸,眼中满满的都是真心,是真的想要娶她。
她想,所谓,一个惊艳了岁月,一个温柔了时光,是不是说的就是李俊和凤于飞?
她听见周围的音乐声好像小了点,宾客们的掌声,起哄声,笑声都好像离得远了些,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在她眼里看不清楚。
她听见凤于飞又问了一次,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她一点也不想嫁,可她还是要嫁。
因为,她最重承诺不是?
她不是那个胆小鬼,她敢作敢当,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所以……
凤于飞看云其语唇角弯出一抹笑,是他此生看过最好的风景,他对上她的含笑杏眼,他明白了,她也是真心要嫁他,凤于飞这一天没有放下过的心,总算是觉得放了下来。
云其语弯了身子,伸手要接捧花,却突然觉得,鼻子一痒,她停了动作,伸手抹了一下。
听见凤于飞喊她的名字,声音大的让她吓一跳。
她想,凤于飞这么吵,那个胆小鬼到底喜欢他什么?
不就接捧花慢了点,这么吵要死啊?
她又弯身去接,却看见雪白的蕾丝手套,染上了鲜红的血,还有她鼻子里,一点一点的,流着血。
转眼已经染到了白色的裙摆上,如雪中红梅绽放,瞬间便红了一片梅林。
凄美,又动人!
她看着起身过来要抱她的凤于飞,终于笑的无奈,“对不起,我本来想能撑久一点的!”
凤于飞早已慌了神,抢身过来抱住了云其语,手放在她鼻子上,却怎么也摁不住,满手的温热。
众位宾客都有点看呆,离得近的都看得清,美丽的新娘突然口鼻涌出鲜血,染红了婚纱,现场混乱一片,叫救护车。
明明每个人在她眼前都那么混乱,在大声嚷嚷,无数张脸在她眼前,冲着她喊什么,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她只看见凤于飞和李俊。
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许再问她怎么了?在叫她名字吧?
可她听不见也说不了,一说都有血涌出来。
她勉强忍了那口心头血,抓着凤于飞的领子过来,等凤于飞凑在她唇间,她递了声音,勉勉强强的说了一句。
我答应了,她,要嫁给你,可是,你看,连老天都不愿,成全你们!
凤于飞听得惊讶,这个她是谁?
而云其语也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凤于飞转头看着云其语,脸上都是血,似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然后视线定格,唇形微动。
李俊离得远,过来时已经挤不进来,可他看见云其语似乎看到他之后,笑了一下,唇微动,给了他几个字。
然后,云其语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李俊看着满场都清空了,该走的走,该去医院的去医院,该处理后续的处理后续,只有他一直在原地,站着。
不停的在琢磨云其语唇形微动,到底说了什么。
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云其语说的是。
别忘了我!
他想,此生此世,怕是要忘记这两个云其语,都难了!
那样流着血,看着他充满了诀别和满足的神情,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
云其语这一倒,却想起来,她一辈子这么风光的这一刻,却偏偏这么的煞风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让人猝不及防,永远出人意料!
她以前也有如此风光的时刻,那一年九月十五,她的生辰,父皇大赦天下,为她积福,庆祝生辰。
而她的夫君,也对她百般的好,千般的疼,自从圆房之后,便是真心对她好。
只要没了公事,便是在家里陪着她,她愿意做什么,便陪着她做什么。
吃饭时总是挑她爱吃的递到她眼前,吃鱼时也是细了心挑了刺给她。
知她爱吃桂花糕,还亲自去了坊间那家糕点铺子学,回头亲手做给她吃。
在府里有什么事需要做主,从来都是问着她的意见,也从不自己先斩后奏。
人前恩爱夫妻,人后就……更加的怜爱着她。
夜里面,那些旖旎的,缱绻的情话混着他的动作一并给了自己。
她是真的被他宠着,宠着上了天去了,府里的下人都说公主嫁了个好驸马。
她想,也许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都烟消云散了。
起止,一切有因必有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晚上公宴,她去偏殿寻他父皇,却不想,遇到她的夫君和父皇,冷眉相对的一幕。
她亲爱的夫君,手执利剑,对着她的父皇,竟是要是她父皇!
来不及多想,她一闪身便拦在中间,质问他,想要做什么?
可她夫君惊讶之后却面泛痛苦之色,阿霓,我不想这样的,可是,身为人子,不报此仇,不配活在世上!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他和她父皇,到底有什么仇?
她激动之际,就要冲过去拉着他问个明白,却让她父皇拉住。
阿霓,别去!
我早该杀了你,夜瑾,竟然被你骗了,以为你肯安心做个驸马,却不想,你还是狼子野心!
夜瑾?
父皇,谁是夜瑾?他姓凤!
姓凤?他本姓夜,你一直都被他骗了!
她回头看着她的夫君,眉眼冷峻,是她所熟悉的,怎么会骗她呢?可他眼神肃杀,半句不肯解释,显然是一直知道真相的!
他,真的姓夜吗?
夜是前朝国姓,她爹当年一举逼宫,杀了前朝皇帝,才让这江山改了姓,如果他姓夜,那么……那么……
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怎么可能待你好,我当年要杀了他,结果还是……
她爹说不下去,而她思前想后,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当年他去求赐婚,却被打入天牢,怕那会父皇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可他们两个都选择不说。
她父皇终于妥协准了他们婚事,然而,他却想不通,所以婚后一直冷落她,是因为,知道娶得人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怎么还能与她白头偕老?
是这样吗?她冷了声音,问着眼前的人,心头一片苦涩。
阿霓,是我骗了你……
她听得终于忍不住流了眼泪,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那几个月的变故最后却是如此,可是这杀父之仇,如何解得开?如何释怀的了?
是我父皇对不起你,你若是恨,不如杀了我!她心头乍闻此变故,竟然一瞬间有了求死的念头,如何还能在直到真相的时候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若是杀了她父皇,她以后如何不恨他,他若是没杀成,怕今日之后,便是死别!
她疯了一样,要撞上剑刃,让她父皇拦了回来,厉声喝止。
阿霓,朕没有对不起她,是他夜氏对不起我云家。
当年云睿镇守滇南,一直相安无事,一年皇家大宴群臣,这些在外的将军都要上京赴宴,云睿携了云霓生母,贺兰雪一同前往。
当时贺兰雪已有了身孕,宴席途中贺兰雪被皇后邀去后殿品赏字画,他等了许久,后被说云夫人与皇后相谈甚欢,今夜不归,叫他先回。
他第二日才知,贺兰雪已被封了梅妃,充了皇帝的后宫,皇帝另赏了他美人,叫他回滇南去了。
他恨啊,恨皇帝荒|淫无道,竟然公然敢强抢大臣之妻,而他纵然握着兵权,却只带了一对亲兵,他也知道,贺兰雪已有了身孕,他叫人偷送了信,叫她忍着,为了腹中的孩儿也要忍着。
而他大榭皇恩,打道回府。
回了滇南,联系旧臣,私底下密谋逼宫的大事,皇帝荒|淫不理政事,朝中大有不满,而今,有兵权的将军肯挑头,自然有人应承。
合该夜氏气数将尽,一朝逼宫,竟然让这江山就成了云家的。
你爹夺我妻子,险些害死我的儿子,我恨不得饮血吃肉,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听到这些,才知道,原是这些前因后果,她那时还小,如今才知道,夜家和云家这些国仇家恨,怎么理得清楚?
阿霓,我这些我之前就知道了,所以我那时候冷着你,是想叫你主动写和离书,可是你……
原来那时做的一切,都是在逼着她写和离书么?可她却逼着他,成了亲圆了房。
可后来我们还是……我想着那就和你好好过一辈子。
是了,没错,他后来对她的确是好,可是,是不是故意对她好,而又私底下谋划着杀她的父皇?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他杀了我生父,我可以忍,可是,为何还要杀我的养父?我养父并未做错什么,一个教书先生罢了,你何以将青云书院满门抄杀?
凤瑾终于动了气,拿着剑指着她的父皇,却是再向她解释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养父,是指青云书院的凤老先生么?青云书院被灭门了么?
他们都死了?她颤着声音,难以置信!
是,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包括山下的学生……风瑾痛苦的说出一切,眼中恨意烧的眼睛通红。
父皇,他说的……是真的么?
是,是我做的!云睿帝没有否认,却看着云霓眼中的悲凉之色,忍不住开了口。
朕不想杀,可是阿霓,他的身份如果被揭露,朕就必须要杀,朕只能可能泄露他身份的人,朕也是没有办法啊,阿霓,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云睿帝老泪纵横,为了贺兰雪留下的这一个女儿,费尽心机,保全凤瑾,只为了贺兰雪的遗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