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就这么在林天天的极度不合作下进行。不知怎的,她偏就是喜欢看他气得青筋乱暴,却又不能当真发作的拙样子,于是便变本加厉地难缠。而另一方面,张名扬又是对未来人抵触得紧,于是问话的进展竟是到了“举步艰难”的境地,大部分时候二人都是在鸡同鸭讲各说各话。直到了日头西沉,他才将一张登记表填完。
拿了红印摁上,张名扬拿着纸走向另一间偏厅。林天天立刻跟上:“捕快大人,下一步该做什么,还要问吗?”
还问?!他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张名扬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答道:“跟我去交了移民税你就可以滚了。”
“耶?!什么?还要交税吗?”她瞪大了眼。为什么现在的状况,让她联想到了偷渡客缴罚金?可问题是,她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啊。
“那个……捕快大人……”她苦下了一张脸,“我……我没钱的。”
“什么?!”怎么可能?他才不信。谁都知道来移民的未来人必定是带了一大堆的金子,买了田地置房产。所以先前那名强盗,眼见林天天一身怪异服装,非但不觉得惊讶,反而大叹见到了肥羊。
见张名扬一脸不信的神色,林天天垮下脸来:“我说的是真的。我原本是准备了金子的,可是问题是我没能带得过来啊。我真的是身无分文了,哪里有钱去缴什么税金啊?!”
“……”在张名扬捕快生涯的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看到林天天一脸沮丧,的确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岂不是表示,别说是住宿了,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心里没来由地窜起一阵怒火:这个女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停下了走向财会处的脚步,这种状况,就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那个……捕快大人,”见他脸色阴沉,她小声唤他,可怜兮兮地道,“那个……税金我能不能先欠着?等我打工赚足了钱再补缴,行么?”
“打工?!那是什么?”张名扬敛了敛眉,问道。正在因为这等难办情况头疼不已的他,被这个新名词暂时吸引了注意力。
“呃?!难道这个你们不知道?”这倒出乎她的意料了。抓了抓脑袋,她费劲地想找出一个比较好理解的说辞,“就是……我帮人家做事,人家给我钱……”
可是这么说着,却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想了半晌,林天天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打工应该是出现资本主义后才有的名词吧,明朝中叶,才刚刚出现资本萌芽啊!糟糕了,这不就是说,连打工都没的地方打?!”
“资本?!那是什么?”张名扬忍不住问出来:
暂且忘记了抱怨,林天天抬起头来,奇异地望着他:“捕快大人,你不是很神奇的吗?连英语都会说,没可能连‘资本主义’都没有听过吧?”
他沉下脸:“我不是说过了?我是临时调配来未来人口管理课的,集训三天就赶鸭子上架了。”
听到他的说辞,她一口喷笑出来:“哈哈!原来你们还需要培训上岗啊!我说嘛,怎么有时候看上去很能耐的样子,有时候就连常识也不知道……啧啧啧,果然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啊。否则,就算会两句ABC装门面,内里还是草包一个。”
她的评论引来他的怒瞪:“我管你们未来人的什么鬼常识!废话少说,缴税!”
“啊……这个……那个……”这个话题让林天天再度头疼起来。越来越觉得现在的情况像是偷渡客了。缴税?!让她哪儿来的钱缴啊?!
难道她沦落得要像古代的丫鬟一样,找个大户人家签张几十年的卖身契?!她……她不要啊!呜呜呜呜,为什么小说里那些女主角,穿越时空就能吃香喝辣,不是王妃就是贵妇,而她竟然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就在林天天为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掬一把同情泪之时,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话一般,“咕咕咕咕”一阵闷响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
摸了摸肚皮,她红了脸望向身边的男人。然而,他却仿佛没有看见她的悲惨处境一般,昂首向府衙大门走去,只留得林天天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喂,你还要杵在那里杵多久?!快走啊!”他突然回过头来,冲她吼。
“啊?!”她不知所措地瞪了眼望他,“去哪儿?”
他偏过头去,望向屋檐的一角,偏就不去看她:“还能去哪儿?!吃饭。”
林天天愣了一愣,呆了半晌之后,随即浅浅地笑了开来。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凑在他身边,笑吟吟地道:“我很能吃的哦~~~”
“……”张名扬没有答话,只是大步走出衙门。林天天也就不再罗嗦,只是乐颠颠地跟在一旁。
远处有民家烟囱冒出袅娜的轻烟,被暮日的阳光染上橙红的颜色。道边的梨树轻摇,树叶上被附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亮。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远远地投映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