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南天门的时候,天兵见是敖清,便问了个好,寒暄几句。
敖清开口问了句:“不知下界现况如何?”
便换来回答:“英招将军已按七太子所言,先带了三千兵马,秘密去与龙王会合了。”
“如此甚好。”敖清一本正经颔首,再回首唇角却是略带得意地一勾。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敖清这种奸计得逞的表情我实在再熟悉不过。可仙凡冲突不是儿戏,他再胆大妄为,也应该分得清轻重吧?
这么想着,却见那笑意只是一闪而过,再看也看不出来了。
这边敖清一回眸就发现我盯着他瞧,便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我移开眼,一时语塞。这时候我总不能说:我是想确定刚才看见你有做了坏事的神情吧?可敖清却不罢休,非等着我回答,我也只好挠挠头,道:“那个……七,不,敖清,我们此行到底是去做什么?”
“去了便知道。”
其实我本来也没准备从他口中打听出什么来,这时听了这句便不作声,他反倒又开口:“你常写愿为华遥赴汤蹈火,这时还怕了不成?”
我捏了捏拳头,一点也不想回答这话。
他见我无言却更加来劲,又忍着笑追问我:“洛湘,你喜欢华遥百年,真如同你写的那般,就因为他扶了你一把?”
“是又如何?”英雄救美,千百年来多少良缘是从这一步开始的?
敖清大约觉得很可笑,咳了咳才叹道:“若那不是你的日志簿,我可不信真会有这般放在话本儿里都嫌俗的事,”他摇了摇头,继续感叹,“也不知本太子从前有没有顺手帮了哪个笨手笨脚的小仙,叫她痴心至今呢。”
你自己想一想当别人在困境中你是怎么做的再说这话好吗?我默默翻了个白眼,依旧没有接话。
可到东海云行行程不短,敖清绝对不会就此放弃取笑我,又问道:“洛湘,你同华遥地位悬殊,你真觉得你们有可能么?”
我终于忍耐不了出了声:“地位悬殊又如何?再说我再不济也是个龙族公主,”我想了想,说道,“想几百年前,那云绝树的守树小仙灵婵,只是个无名的仙子罢了,不照样让高贵如鸣玉上仙……”这深藏在心中的佳话出了口,却又后悔——鸣玉可是敖清的师父,他知道的定比我多得多了。
果然,敖清不紧不慢接上话:“却让鸣玉上仙一片痴情,甘愿舍心成全?”他笑一声,说,“这话是不错。可灵婵与鸣玉少说有万年的前缘,你与华遥又有什么?”
“万年前缘?!”
“你以为那灵婵便真是一个简单的守树小仙?”
“难道不是吗?!”这可是我一直用来激励自己的故事啊!
敖清大约觉得这路途无聊,于是开始向我讲述,“灵婵本是盘古混沌时就有的青龙恶兽,法力无边。当年女娲伏羲二人合力才将其收服,将它化为女子,并封印记忆与法力。彼时那青龙守护着一颗琉璃,女娲便以那块琉璃为心锻造了另一个男子,便是鸣玉上仙。
想这青龙也不是善茬——它一旦变回本相,便会释放凶戾魔气,作乱九界。而一旦青龙有变,纯净的琉璃之心是唯一能将其制伏之物。
所谓纯净,便是无欲无求,亦无情。
有预言说“银璃醉,青龙显,九界乱,六道崩”。后来灵婵让鸣玉生了情,那心自然不复纯净,无法制约她。故而太上老君只得让灵婵随着她所倾心的狐王下凡结亲,作缓兵之计,而自己加急锻造一件能吞噬灵婵无边法力的仙器……”
“就是前些年不慎丢失,闹得满城风雨的镕曲?”
“是了,”敖清颔首,“当年灵婵被妖物设计,释了本性,险些将天界整个毁灭,连东海都能感到那震动,幸而我那纯善的好师父舍了心,硬是让那琉璃离体,恢复纯净,才配合着镕曲,一个压制,一个蚕食,收了灵婵法力,使三界免于灾祸。不过自那时,鸣玉也便没有心了。”
原来是这样,我皱着眉认真地点头。
“所以啊,”敖清又开口,“这听故事,万万不能只听一半。啧啧,天界对动乱之事向来忌讳,将这半截事传出来,又不知祸害了多少无知仙女。”
我再次捏紧了拳头。
好在这时候东海终于到了。敖清便像根本没有说过那般刻薄的话一样,十分自然地招呼我下去。
我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明白,跟敖清相处,我须得练就一身瞬间失忆大法。
我深吸了一口气,顺从地跟着敖清向下降去。
敖清从云层下落得非常慢,其间还一直遥遥眺望着远方。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海上极遥远之处有一座山,远远望去能瞧见那处有光芒忽明忽灭,十分好看。
“那是……”
敖清听见我提问,这才收回了目光来,面上又有了奸计得逞的笑容,答道:“漆吴山,日落之处,年月静止之地。你入了那山,再出来,便已是被困了一月时光有余,自己却丝毫不会有察觉。”
听着这话,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还不待我细想,敖清便一拢我的肩膀,几个旋转,与我一同飞快地降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