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敖清在一日之间跑遍了东西南北四海,见到的景象大同小异。所有的海域都还像我与秋渡很久之前初次见到被封印的西海一样,好像岁月就静止在那里,久久未曾改变。
我们在东海停下来,定定地看那副荒芜的图景。
其实我很怕敖清触景生情,就总是偷偷瞄他,可他脸上最终也没有出现什么悲哀的情绪。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没完没了地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龙宫被封印当日你在场,对这封印来源你理出头绪了吗?”在所有的谜团当中,这封印来得最为诡异,也是重中之重。当下若能弄清楚这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事情也会好办得多。
敖清想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又没有开口。他负手而立,若有所思道:“我最想不透的是,囚龙印是自己动作的。父王平素做事严谨,如若此事发生之前有任何细微异动,他必定能察觉。可那日囚龙印将东海一脉所有龙宫封住之时,他竟然束手无策,像是身不由己。之后龙宫被封印,也似是出在龙宫本身的乱子,”他伸出手在空中缓缓比划着,“当时,便是这样由内而外……”
听到这里,我摇头:“当时玄虚子也在场,可据他所言,那股邪门的力量是来自上界,我也这么觉得,”我仰起头看向龙宫上方那若隐若现的圆形金色法印,道,“看那封印的样子,也像是从天而降啊。”
敖清随着我的目光向上看,却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他踱了两步,摇头道:“也就是说,支撑这封印的力量是出在海龙宫,但控制它形成的力量,又仿佛来自天界……我们一直都疑惑是何人能不动声色地积攒起控制天界这样大的法力,现在想来似乎有了答案:镕曲,但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
我点头:“要是有人动用了镕曲,他该如何先制住天庭,再让天庭完全任他摆弄是个问题。看样子,他没有遭到任何反抗,一切都在突然之间发生,这太诡异了。”
“镕曲里头蕴藏的法力大得可怕,只怕天帝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成功驾驭。而一旦有人释放了这邪力,不消半个时辰,众神都会有戒备。即便不能战胜,也总该有殊死一搏。此事奇在发生得太迅速,也太平静,”敖清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究竟是谁能有比天帝还大的本事,将镕曲用得有条不紊,滴水不漏?他这般封住神界却按兵不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西天佛界的人,或者哪个上古巨魔吗?”
敖清摇头:“西天佛界的可能很小,而上古巨魔之中有这般法力的只有过去的灵婵与江虞,以他们的能力,要想颠倒乾坤,也只有与众神玉石俱焚,不可能在维持自身安好的情况下统治天下,所以江虞其实一直忌惮着天庭,躲到三界之外去。上古仙家就难说了,但他们多长在天外天静修,更无将自己亲手缔造的世界毁坏的道理。”
我想了想,无奈道:“照你这么说,谁都不可能了。”
“我是说,我们应该将目光从显而易见的东西上挪开,而去找看似不可能的人,说不定这幕后黑手正在你我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敖清这么说着,将目光投向被这话吓了一跳的我,笑容这才回来,“唉,跟你这呆子说这话有何用?”他朝我斜了斜头,道,“走吧。”
“你才是呆子!”我气愤地咬牙道,“去哪里?”
“既然该知道的我已都了然,”而敖清答,“我们便要赶在他做下一步行动之前找出真相,事不宜迟,现在就去青阳度。”
我不答话,只跟着他走,手里还是握着先前那块黑石头摩挲。
敖清带我加速云行,很快,我们便到了百里镇。这镇子原先应是不存在的,只是近来青阳度结了灵障,将这些妖魔鬼怪牢牢地堵在了外头,路过到此都得绕道,所以才有了这妖灵聚居之地。
镇子不大,里头多是赶路的妖精。有几间客栈与酒肆,除了银两什么都收,又有当铺,里头陈列不少从妖精那里收来的奇珍异宝。由于附近还有条半干枯的大河,所以这里的旱情倒未及中土严重。
我们去小镇尽头瞧了瞧,的确有蓝紫色的一层灵障从上到下挡得严严实实。
我正要拉着敖清去酒肆里打听进入的法子,却见他饶有兴趣地绕着这灵障走了几圈,最后笑起来:“我以为这凡人家族当真有多么厉害。”
“你知道怎么破解这东西了吗?”我好奇地抬头看他。
而敖清抬手,凭空一挥袖,灵障中央便有道裂痕闪现。
“喏,天遮与地盖拼起来的,说是一道灵障,实际有两道,一道拦着云行者,一道拦着陆行者。天遮与地盖虽然强,但灵障最忌有缝隙,怕是他们做不出完整的坚固灵障罢。不过用来挡挡那群乌合之众是够了,”他又抬手指空中,“瞧见了么?离地三丈之处还撒了一层逐魂粉,算是第二层阻挡,故而若有人云行而入,便还是会被困住,也算是用心。”
原来如此。我点头,而敖清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无人窥视之后,便拉着我从那缝隙一跃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