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巧妙,却又听不出任何恭维之音,反而肆意张扬,刘璃偷眼看向那人,却见他一袭黑色常服,尚未看清,那道目光立刻敏感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刘璃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老老实实继续斟酒。
那位司马公子只得拿起笔墨,思索片刻一挥而就。
众人静了片刻,便一片叫好声。
那位姓李的公子立刻读了出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好诗!好诗!无一字带梅,却句句是梅,好一个只有香如故!”
“司马兄好文采,句句搭韵,只不过这格式——非诗非赋,不知兄台作何解释?”
青衫公子道:“暂且称为词吧。”
众人又是一片叫好。
刘璃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这、这、这他妈不是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吗?也顾不得许多,抬眼去看那位司马公子:“你你你——”
众人没想到这个小宫女突然插话,一时静了下来,刘璃也不顾那道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只震惊地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奴婢这倒也有一首,可与公子这词相应和,不知诸位可愿一听?“
那位李公子皱了眉,不屑道:“司马兄大才,你一个宫女跟着闹什么?你是哪的宫女?这般放肆!”
一直探究地盯着刘璃的黑衣公子却突然发话:“李三,既然这小宫女说了自己也有一首,不如就听听,做的不好,自然该罚。”
另外两位也随声附和:“那姑娘你便做一首,让司马兄听听。”
而之前的司马公子却一直不说话,只盯着刘璃,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刘璃缓缓开口:“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众人一阵沉默,倒是那位黑衣公子率先叫了好:“好词!”
姓李的公子啧啧称奇,拱手一揖:“李某不知姑娘有如此才华,方才多有得罪。”
刘璃不作理会,只怔然盯着仿佛已经没了魂的青衫公子:“不知公子方才所做,可否问询过放翁了?”
众人又是一怔,不知她是何意。
青衫公子眼珠子动了动,僵硬片刻,眼中光芒收敛,忽的笑道:“不知姑娘方才所做,又可否问询过润之了?”
众人不解:“司马兄,你与这小宫女打的什么哑谜?”
青衫公子也不理会,忽然道:“天王盖地虎!”
刘璃噗嗤一笑,学着江湖众人拱手道:“宝塔镇河妖!”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笑过一场,青衫公子忽然正颜长揖一礼:“在下夏阳司马迁,敢问姑娘芳名?”
刘璃目瞪口呆,司、司马迁?你莫不是在逗我?半天才结巴道:“阿、阿璃。”
黑衣公子眯了眯眼,肆意笑道:“司马兄,你与这小宫女一见如故,也不能冷落了我们啊!”
其余人连声附和。
司马迁看了黑衣公子一眼,又与刘璃对视一眼,方才笑道:“是啊!难得遇见一知己,一时忘形,诸位勿怪,阿璃姑娘,这位便是皇后娘娘与卫青将军的外甥——霍去病。”
刘璃看向那人,脱口而出:“你是霍去病?!”
霍去病挑了挑眉,笑道:“爷不是,难道你是?”
刘璃对上他的眉眼,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俊朗无双的容颜,还有那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感觉,霍,去,病,刘璃在心中默念,似有什么悲怆绝望的感觉漫过心扉,刘璃不禁伸手捂住心口,只隐约听到司马迁介绍那蓝衣公子便是飞将军李广之子李敢,在之后,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只觉得疼痛来的猛烈,司马迁噤了声,震惊地看着她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上前:“你怎么了?”
刘璃在坠入黑暗前只来得及吐出一句:“心脏病。”便没了意识,似乎有人接住了她,有人在喊太医,乱作一团。
只是这一切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沉溺在梦境中怎么也醒不过来,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梦里紧紧盯着她,是谁在轻唤“阿璃”,是谁说“上穷碧落下黄泉,阿璃这一世,只心悦霍去病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刘璃才悠悠转醒,而面前的,正是多日未见的苏止,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坐在榻边,看见自己醒来,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公主既然醒了,总可以放开微臣了吧?”
刘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胳膊,正被自己紧紧攀附着,苏止的手甚至都被自己箍出了红痕。不由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缓缓松开了他的胳膊,偷偷向里边挪了挪。
苏止无奈地揉着已经麻木僵硬地胳膊,好笑地看着刘璃的小动作:“公主这习惯真得改改,否则,微臣下次号脉前,只能先找人将公主固定住了。”
刘璃尴尬地转移话题:“咳,那个,啊,我在哪呢?”
苏止叹了口气:“在一间暖阁。”
“他——啊!那几个公子呢?”刘璃猛地起身,却被苏止抬手按了回去。
“公主是如何答应微臣的?这才几日?心疾又复发?”
刘璃立刻委顿了下去,心虚道:“今天太过震惊了,我也没办法。”
苏止皱了皱眉,倒没有深究,只是说:“那几位公子都回去了,微臣今日才回来,原想去清和宫,却碰到急的团团转的紫苏,这才出来寻公主,恰逢霍公子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公主,这才救了公主。”
“霍、霍去病?”刘璃惊讶,不是最后明明是那个司马迁离自己最近吗?又蹙眉,自己明明一直在控制情绪,也不至于发了心疾,自己的心脏是在看向他之后才复发,她又想起梦中那几句奇怪地话,不由晃了晃脑袋,只揭开被子站了起来,对苏止道:“我得赶快回去了,不能耽误太久。”
苏止叹气:“如今知道怕了?公主偷跑出来的时候就不想想万一出了事怎么办?罢了,微臣送你回去吧。”
刘璃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了。”
苏止更加无奈:“公主识得路吗?
刘璃无奈,只好继续伪装小宫女,一路老老实实埋着头跟在苏止后面,从偏僻的小路绕回了清和宫。
紫苏看见她几乎要哭出来:“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