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止闻言愣在那里。
刘璃的大眼睛眨呀眨，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一举好多得。
苏止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公主就这么想见家师？”
刘璃想了想才说：“那是一方面，我的的确确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黄山真人，当然，也是诚心诚意想拜苏太医你为师的，我病了这么些年，俗话说久病成医，对医理多多少少还是懂一些的，也想更深入地学些医理药理，日后若是没了大夫在身边，自己好歹能说出个一二三、开出个药方来。”
苏止似乎依然不知作何反应，半晌没点头也没摇头。
刘璃一脸挫败：“不是吧，你这么嫌弃我？”
自己好歹也是医学本科三年级的学生好吗！来自医学先进的二十一世纪好吗！你一个还生活在公元前的古人居然敢嫌弃我？
苏止闻言似乎笑了笑，无奈道：“公主，这天下间，还没有哪个公主会拜一个太医为师，更不会去学医术。”
刘璃瞪眼：“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啊！就算没有，我就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不行啊？”
苏止揉了揉额头：“公主不要任性了，拜师是大事，至少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点头才是啊。”
刘璃不高兴地撇嘴，但依然不松口，倔强道：“那我这就去问父皇！”
苏止想伸手去拦，却只来得及触碰到一片衣角，那个孩子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苏止看着空空的右手，想起那个曾经在睡梦中抱着自己胳膊不松手的脆弱的孩子，心中似乎隐隐存了希望，希望——
只是这样一场梦，终究是有缘无分。
似乎是很多年以后，大漠黄沙，他目送着她的马车像来时那样辘辘远去，原来那年寒冬腊月，她梦魇不醒，当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口型念着“去病”二字时，便早该明白了。
银翘回头看了一眼屏风之后影影绰绰看不清神色的苏太医，想着公主可真是胆大，当着苏太医的面就敢不顾禁足令往外跑，只好拿了斗篷追过去。
刘璃一口气跑到寝宫正殿，喘了两口粗气觉得这身子骨真不经折腾，见门口的小宦官冲她行礼，才摆摆手问道：“父皇呢？在里面吗？”
小宦官道：“回公主，陛下今日去了翰林院。”
银翘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悉心替她披好斗篷，口中责怪道：“公主就这般跑出来，又要着凉生病了。”
刘璃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银翘的脑袋：“好丫头，你可真是唠叨了不少。”不理会炸毛的银翘，对那小宦官道：“你可知翰林院在哪？带我过去。”
小宦官左右为难，翰林院并不是常人能去的，但师父又嘱咐过，这位凤阳公主万万得罪不得。
“怎么了？”刘璃蹙眉，想着难道翰林院是自己不能去的地方？
小宦官纠结半晌，终于咬牙道：“翰林院路途远了些，公主若一定要去，那奴才吩咐人去备轿。”
刘璃摆手：“无妨，我在房中闷了这些日子，恰好散散心，走吧。”
小宦官欲哭无泪，也不知道就这样带着公主去了，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他拖出去喂狗，他可是见过狗监杨得意驯养的那些猎犬的，一个赛一个凶猛，便是与一头狼单打独斗也是足够的。
虽说才是三九天气，但不下雪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严寒，刘璃脚步轻快地走着，一路嗅着梅香，念叨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小宦官熟门熟路，也不过三刻功夫，便走到了翰林院。
刘璃正望着门匾上的篆书艰难地辨认着几个字，另一边去叫门的小宦官已经被羽林军围了起来。
羽林军的头领冲刘璃一揖：“公主殿下。”
刘璃歪着脑袋道：“父皇在里边吗？”
羽林道：“是，陛下正在议事。”
“我可以进去吗？”
羽林犹豫了一下：“回公主，出入翰林院须得陛下手谕或持金令，敢问公主可有？”
刘璃委屈撇嘴：“我哪里有那个啊？你看我这么远的路，来都来了，就让我进去吧？”
羽林躬身：“末将皇命在身，实在不能通融。”
刘璃不甘心，软了声音道：“我身体不好，走了这么多路已是累极，你难道要我晕倒在这里啊？”
羽林军默默拭汗，想他堂堂羽林军，对待任何敌人都绝不手软，但谁也没跟他讲过，要怎么对付这么个只会撒娇耍赖威胁人的小丫头啊。
身后的士兵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头领，无论是放公主进去，还是任由她昏倒，都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僵持之时，一个清冽的声音从众羽林身后传来：“我说张猛，你又不好好值守，在那里闲聊什么呢？”
刘璃一个激灵，身子打了个晃，脸色蓦地苍白，看得张猛都顾不得身后的小魔王，连声道：“哎哎哎，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羽林军却已自动散成两列，来不及躲避，刘璃的目光便直直对上了那人，黑曜石般的眸子，清俊的容颜，恰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少年笑了，不同于苏止的温润笑容使人如沐春风，他的笑容，就像最明亮的太阳，直直射入心底，只见他开口出声，他说：“阿璃。”
刘璃的心跳一滞，只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人。
“霍、霍公子，您看这公主没有陛下手谕，末将实在没这个权力放人，也不敢去打扰陛下与众将军议事——”
霍去病挑眉，越发恣意：“怎么，你不敢去，就要爷去触这个霉头？”
刘璃忽然心生退意，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人如此避之不及，后退了两步道：“罢了，既然父皇在议事，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转身便走，却没看见霍去病一瞬间昏暗得深不见底的双眸。
银翘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脸色转瞬之间就沉下去的霍去病，想着这世间竟有变脸如此之快的人，便疾走两步追着刘璃远去。
刘璃快走了几步有些气喘，这具身子到底虚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见四周皆是一片梅林，便停了下来，忽听得身后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心中一惊，又要提步。
“阿璃。”这一声不必先前的清冽，竟多了丝暗沉，让刘璃压抑得喘不过气。
刘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阿璃。”霍去病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淡淡无奈，“你怎么了？”
刘璃颤了颤，有些心慌，却又止不住地想，这话问的倒奇怪了，他们很熟吗？
脚步声再度响起，少年已经站在她面前，微微倾了身子：“你到底怎么了？是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