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陀闻言,觉得这个凤阳公主如今怠慢不得,立刻请示了方才与众将军议完事的武帝。
武帝面有疲色,却虎目生威,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春陀暗叹,陛下这是又要打仗了。
武帝摆了摆手:“璃儿有什么要求满足就是了,一个小小宫女的事,也要问到朕跟前来。”
春陀忙赔笑,心道是,可不就是等您这句话嘛。
武帝经过翰林院的长廊,却恰见脸上遮着竹简,隐在月光中睡得正香的霍去病,不由气笑:“这个小魔王,把朕这翰林院当了自家花园了,朕这翰林院藏书皆是精品,他却用来遮脸?”
春陀腹诽,还不都是陛下您宠出来的胆量,明面上却道:“哎哟,霍公子哪能睡在这啊,着凉了可怎么行?”又偷瞄了武帝一眼,试探道:“奴才这就去叫醒公子?”
武帝笑着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去给他寻个毯子来,再命人找了轿子,他若不醒,直接送回长平侯府吧。”
春陀领了旨,想着陛下真是宠这霍公子啊,皇宫里乘轿子?除了陛下太后皇后,再就是特许了身子不好的凤阳公主,如今连这无官无禄的霍去病都有这特权了?
紫苏这边已经急急收拾了东西,等不及人通报,便冲了进去,直直扑在刘璃腿边:“公主!”
刘璃骇了一跳,却见小丫头早已泪水连连,连忙扶了起来:“哎哟,我的小紫苏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瘦成这样了?伤好了没啊?”
紫苏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公主,奴婢伤好了,就是日日都替您担心,奴婢不在您身边,您有个闪失可怎么好啊!”
“呸呸呸,”刘璃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抹眼泪一边道:“你家公主我刚享几天福,你可别咒我,我这不是还有个银翘嘛,你好好养伤。”
紫苏撇嘴,委屈道:“公主您是不是又嫌奴婢笨了?奴婢都瞧见了,小星子到了棠梨殿,这又有了银翘,您是不是不要奴婢了?”嘴上说着,眼泪就直往下掉。
“哎呦喂,”刘璃想着今年除夕放了火只怕惹怒了神明,怎么才开年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一堆祖宗来,“哪能啊,我不是说过嘛,紫苏,我们从清和宫出来,没有人可以替代你,所以你更得把伤养好了,我今日找你来,就是问问,那个——”说着瞟了一眼在远处垂头立着的银翘。
银翘似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刘璃,立刻会意地掩门离去,刘璃望着小丫头单薄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有些话到底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紫苏啊,你可知道,原先我在清和宫,哦,就是病好之前,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紫苏怔了怔,用手背抹掉眼泪,偏着脑袋想了想:“平时,除了奴婢也就是苏太医了啊?清和宫鲜有人至,您那时候又怕生,哪里还会同人接触啊?”
刘璃闻言也疑惑地蹙了眉,难道小公主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瞒着?还瞒得这么好?连医术高绝的苏止都以为她是个痴傻之人?忽然想起苏止临走前那句“原以为你变了,终究是没有”,便试探问道:“那,可有什么不同之处?苏太医以前因为什么事生过我的气吗?”
紫苏诧异:“您说您不肯喝药惹苏太医发火那次?公主,您不会是又不好好喝药了吧?”
刘璃一阵无语,心中却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追问道:“不是这个,苏太医有没有问过我什么,而我死活不说的时候?”
紫苏更诧异,瞪大了眼睛:“公主,您那时候从不开口说话啊!”
刘璃无望地拍了拍脑门,斜身倒在榻上,想起霍去病那双眸子,就觉得头痛无比。
紫苏看着像没骨头似的懒洋洋躺在那里的刘璃,半跪在榻上道:“公主,奴婢给您宽衣吧?”
刘璃“唔”了一声伸出了那只有伤的手,紫苏顿时心疼,立刻将刘璃手腕捧在眼前看:“公主,这是谁弄——”话说一半停了,见刘璃看她,却又吸了吸鼻子,像在闻什么,紫苏皱着眉头思索着,忽然拍手道:“公主公主!奴婢想起来了!就是这个梅香!”
刘璃敏感地起身,盯着紫苏示意她说下去。
“就是这个梅香,您以前,过上些时日,就会忽然带了这股梅香,咱们清和宫没有梅花,害的奴婢老担心您是不是偷偷跑出宫去了,但后来奴婢又觉得,这股梅香,和宫里的梅香不同。”
刘璃蹙眉:“既然不一样,你怎么知道这是梅香?”
紫苏道:“是苏太医说的,他问过您,每次都问,您就是不说话,连点头摇头都不,苏太医就生气了,当然啦,苏太医那样的人,就算是生气也只是面色更清冷一些,奴婢也没在意,想着苏太医是不是不喜欢梅香,还是不喜欢香料?毕竟苏太医从来不用香料。”
刘璃沉吟道:“然后呢?你们找到这股梅香是哪来的了吗?”
紫苏摇摇头:“后来,您的病情就加重了,苏太医和奴婢也在没心思去管什么香不香的,”罢了又抬头看了看刘璃,问道:“您今日是遇到什么人了?”
刘璃若有所思地摇头,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银翘行礼的声音:“陛下。”
紫苏连忙爬了起来,替刘璃摆正了裙摆,垂首立在一边。
武帝大步踱到榻前,伸手按下刘璃欲行礼的身子,目光和暖:“怎么了?听说你今日去翰林院找朕了?莫不成就是为了见你这小宫女?”
紫苏骇了一跳,大气不敢喘。
刘璃收起了所有心思,顺手抱住武帝的胳膊,撒娇道:“璃儿想父皇了,父皇都好久没来看璃儿了。”
武帝闻言轻笑,宠溺地揉揉刘璃软软的发髻:“好久?不过几日而已,朕这些日子实在忙了些。”
刘璃立刻一副委屈地样子,扑闪的大眼睛里已经有了亮晶晶的东西:“父皇说过不会再丢下璃儿的。”
武帝投降:“好好好,是朕的错,朕不该冷落了朕的璃儿。”
刘璃闻言眉开眼笑,爬起身狗腿地给武帝捶肩膀:“璃儿知道父皇忙,也知道父皇最疼璃儿了。”
武帝闭上眼,感受着两个小拳头不轻不重地锤着有些酸痛的脖颈,笑道:“你这丫头,今日又是献殷勤又是甜言蜜语的,却是有什么事求朕?”
刘璃娇嗔自己明明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惹得武帝和刚进门的春陀哈哈大笑。
武帝听见春陀的笑声,睁开龙目:“你个老家伙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