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香满头大汗赶到这栋两层旧洋楼的时候，天已经麻亮了，穿了整个城，下了车还走了大半个小时的路程，饿得他一口气吃了两个奶油包还觉得体力不支。
旧洋楼还是殖民时期留下的欧式建筑，墙体斑驳，油漆剥落，大半个墙都爬满了藤蔓植物，绿白相间隐隐透着寒意。
不到万不得已，百里香打死也不愿意到这破地方来。
“有人吗？”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进来。”屋内同样扯着嗓子回答。
唉，百里香叹气推门进去，进门就堂屋，抬头就看到供着香的关二哥红着脸拿着大刀圆眼怒瞪。墙上不知道多少年前刷的红漆像鱼鳞一样翘得老高，昏暗的屋子亮着昏黄的灯，风一吹，那灯演鬼片一样的荡漾着。关二哥下面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上有时候一盘瓜子一盘花生偶尔会变成毛豆，桌子椅子油腻得像上个世纪的屁还在臭。
堂屋中间摆了一张圆桌，上面布满了坑洼——全是刀痕箭印子弹孔，多少年了，还舍不得换！
八张椅子也是缺胳膊断腿，没点功夫都坐不稳。地上的花砖像是八十年没用拖把拖过，脏兮兮一层污垢。
“嗨。”百里香抬起胖手挥了挥。
关二哥下打毛衣的胖妇女撩了一下眼皮，没停下手中翻飞的毛衣针，淡淡道：“你啊，坐。”
“我给你带了点十字绣，天天织毛衣也会腻，偶尔做做女红换着玩。这家的奶油包特别好吃，您尝尝？”百里香把塑料袋恭恭敬敬放胖妇女手边，坐也不是站也不行，十分尴尬。
“尝你个头。百里香你这个死骗子，当初怎么说的，这个工作特别好，清净，活少，不累人，没什么人管，天天织毛衣就打发过去了。薪水还特别可观！”胖妇女拿着毛衣针就戳在百里香身上。
百里香嗷嗷叫着左躲右闪，嘴里喊冤：“我没骗你啊，是清净啊，这房子就你一个人办公。活是少啊，空闲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没人上门来。你这不是织着毛衣吗？上次看你刚买了几团毛线，今天来都织成一件衣裳了。一个月一万块，不低了。”
“去你妈的，老娘织的是送给你的寿衣！你这个老王八蛋，当初我在居委会干得好好的，没事就是劝劝小两口别吵架，生娃要立刻上户口。现在老娘在干什么？拿着一万块的钱凑棺材本！指不定死的那天凑不凑得齐！你当初可没告诉我这里有人会打架啊？我上班第一天，一只蛇精和一个小仙吵架，当场就干了起来，你没看见那架势，我吓得都跪在关二哥面前了！百里香，你这个大骗子不得好死！”胖妇女恶狠狠掐着百里香腰上的肥肉，连哭带嚎。
“庄重点！在关二哥面前庄重点！您现在是大名鼎鼎的‘中介’，当初选你就是因为您能言善辩是劝架高手，个性温柔气质高雅，看见您就吵不起来。您的业务能力比我强多了，当初我在的时候打得更厉害。”百里香疼得嘴里嘶嘶抽气儿，赶紧说好话求饶，“姑奶奶我错了，真的，别掐我的肥肉了。吃点奶油包消消气，我给上面申请给您涨两千薪水！一个月一万二！是您当初在居委会的六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