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能叫除她以外的人了。
这是陆锦书心中率先冒出来的诧异，而后才突然想到……妈怎么会认识秦州的？
“妈，你认识秦州？”陆锦书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明明知道母亲很有可能不会回答，她却还是抱有一线生机。
“小州……”果然，许梓君依旧在重复着之前的称呼。
“妈……”
“妈也只能叫人的名字！”秦州缓缓上前，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知道这种有了希望便会想要更多的心情，但是，这种病症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好起来的。
“……”陆锦书垂眸，没有说话。
她心中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她想，万一呢……万一有意外出现呢？
上天终究还没有没有出现那一个意外。
“妈，我来看您了！”陆锦书轻轻说着，目光轻柔的看着母亲。
陆母的神情呆了呆，口中原本叫着“小州”的名字，突然转头看向陆锦书，而后咧嘴一笑：“闺女！”
“嗯！”陆锦书点点头，“妈，你闺女来看你了！”
“闺女……”陆母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从一旁的枕头下拿出来一个白色块状的东西，神神秘秘的塞到陆锦书的手中：“吃，吃……”
陆锦书一愣，垂眸看向自己手心，是一块包装精致的绿豆糕。
妈……竟然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愿意吃这个？
陆锦书感觉自己眼睛一阵酸涩，她总是为了自己着想，小的时候，她很喜欢吃绿豆糕，但牙总爱痛，那个时候，母亲会将绿豆糕藏起来，只有等她完成了一件事情，才会奖励自己一块。
可是母亲不知道的是……自从家庭彻底破裂之后，她便很少吃了，因为……每吃一次，她的心便会痛一次。
不想痛，所以连绿豆糕也不想碰了。
然而此刻，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她最终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我吃，妈！”笑着笑着，她便哭了。
绿豆糕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只是……小时候吃这个时候的那种愉悦和幸福，却早就已经消失殆尽。
“好吃……”陆母仔仔细细的看着陆锦书的神情，半天嗫喏出两个字。
陆锦书重重的点头：“嗯，妈，好吃！”
很好吃！
陆母笑了，没有再说话。
她坐在病床前，依旧如同以前一样，说自己周围发生的趣事，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又一遍。
“啪嗒……”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陆母的特护走了进来：“陆小姐，您现在方便吗？”看样子，是有事情和她说。
陆锦书担忧的看了一眼母亲的方向。
“我看着妈，你先出去吧！”秦州自身后前来，声音温柔。
陆锦书顿了顿，最终点点头：“妈，我先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回来陪您……”
说完，见陆母有了反应，她才放心的跟在特护身后走了出去。
“怎么了吗？是不是我妈的情况有些不乐观？”陆锦书想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
“陆小姐您不用着急！”特护匆忙安抚了一下她，“不是许女士的病情，而是……”
说完，特护朝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陆小姐，您也看见了，其实这几天许女士的病情有很大的好转，这一点，其实也和许女士自身的情况有关！”
陆锦书脸色缓和了一下，的确，她也看出来母亲病情的好转了。
“但是实不相瞒……”特护突然转折了一下，声音似乎有些愧疚，“陆小姐，其实咱们医院的医疗水平算是不错，但也到不了顶尖的位置，许女士的病情其实还可以好转的……”
“需要我怎么做？”陆锦书满眼焦急，“钱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特护匆忙解释，“而是，这几天国外传来有个华裔有一套心理疗法，对这样的痴呆症状有很深入的研究，不少老人都在那里得到好转，您可以去看一看……”
“华裔？”陆锦书皱眉，“他在哪儿？”
“之前一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私人医院当教授……”
美国……陆锦书眉心蹙的更紧，四年前，母亲便是从美国离开的。
“但现在听说那个华裔医生已经回国了，接连发表了两篇关于痴呆症这一病症的论文，在业内也引起广泛的关注……”
回国？陆锦书眼睛一亮：“他回到了哪里？”
“鼎市！”
鼎市……
陆锦书心中微微一颤，世界真的很小啊，一转身好像就都是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
鼎市……那个自己曾经逃离的地方，现在……又要回去了吗？
“陆小姐？”特护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中满是担忧。
“我知道了！”陆锦书勉强笑了笑，“我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说完，她对着特护微微点头，“我先回去看看母亲了！”
话音落下，她已经飞快转身，朝着病房走去，母亲……是她始终不能割舍的存在。
“所以啊，您一定要记住，她很爱您的，您也要努力的好起来……”
刚接近病房，陆锦书便听见里面传来男人轻缓的声音，异常柔和。
她的脚步微微放缓，她听出来了，是秦州的声音。
他像是耐心的在哄小孩子一般，在哄自己的母亲，仅仅是用听的，陆锦书都觉得很温馨。
“小州……”母亲的回应，依旧是轻轻唤秦州的名字，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愉悦。
陆锦书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上前打开房门，房间内两个人同时朝着她的方向看来，一个目光深沉宠溺，一个目光无暇关怀。
她的心突然便温暖了下来，微微一笑：“妈，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陆母不知听懂了没有，此刻也跟着笑了笑，口中依旧念念有词：“闺女……”
看着这个样子的母亲，陆锦书心中一阵酸涩，但她的笑容却更加灿烂：“我在这儿呢，妈……”
一旁的秦州目光始终放在陆锦书身上，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是……她现在不说，一定有自己的顾及吧。
……
二人在这里呆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陆锦书无数次看着母亲，心中只想将母亲接到自己身边，可是她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才是真正的自私，在这里，母亲才能……收到最好的治疗。
最终，她还是恋恋不舍的和秦州一起离开，母亲……只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口中依旧“闺女闺女”的叫着。
陆锦书知道再不离开，自己恐怕真的要流泪了，她飞快转身。
只是错眼之间，她看见母亲对自己挥挥手告别。
妈的情况，真的恢复的越来越好了，陆锦书安静的想着。
来时的道路依旧排场很大，只是这一次，二人之间的气氛沉重了很多，陆锦书一直在想着下午特护说的话，一时之间心中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秦州也是，靠在椅背上，眉心轻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良久，秦州终于打破了沉默。陆锦书偏首看了他一眼。
“下午，特护找你说了什么？”秦州终于问出口了。
陆锦书愣了愣，微微抿唇，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说……妈的情况越老越好了！”
“……嗯！”秦州应了一声，“还有？”若真的越来越好，这个女人不会是这种表情。
“还说……有一个华裔专家，对妈的这种情况很有研究……”
原来是这样，秦州眯了眯眼睛：“困扰在哪儿？找不到专家还是……专家在你不想去的地方？”
陆锦书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他总是猜测的这么准确：“你……”
“看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秦州移开自己的目光。
“……”陆锦书沉默了一下，“特护说，那个华裔专家，现在在鼎市！”
在她离开的地方，在秦州的地盘。
秦州眸光微闪：“在那里不好吗？”在鼎市的话，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哪怕在锦市，他也不惧。
“不是不好……”陆锦书迟疑了一下，“秦州，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
“……”
车厢内再一次陷入了平静。
秦州靠在椅背上，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陆锦书看了他一眼，最终缓缓将目光放在窗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秦先生，到了……”前方司机恭敬说道。
陆锦书猛然回神，一眼便看见窗外正是自己所在的小区。她起身便要打开车门下车。
只是下一秒，手腕却被人轻轻拉住了。
“……”陆锦书的动作顿时僵硬，定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书，回去吧！”秦州的轻声叹息传来。
陆锦书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锦书，我会照顾好妈的，和我回去吧！”秦州再一次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让你们受伤害了，相信我！”
他的声音中，满是坚定。
陆锦书依旧愣愣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何回应。
最终，秦州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点点的缩回：“所以……还是不行吗？”秦州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颓然。
直到，他的手彻底离开了她的手腕。
车厢内沉默了很久。
“我们先进去吧！”最终，秦州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现在竟连看这个女人为难都不愿意了，他只想……让这个小女人开开心心的待在自己的身边。
“……嗯！”这一次，陆锦书低声应了一声，却只匆匆忙忙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身后秦州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悄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