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凉的睫毛颤了颤,她低着头,一直看着顾玺城。
不自觉呼吸便沉了几分。
有那个自信吗?其实是没有的。
毕竟她跟顾玺城才互相表白心意没多久,就算在一起了大半年,也只有这一段时间是最舒服和愉悦的。
她就像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般,只顾着去想自己跟顾玺城的婚姻,却没有想过他的家人,他背后的家族。
如果真的要他选择,他又会怎样选呢?
“那您今天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是?”她突然扯着唇,慢慢,慢慢的笑了。
她的脸色很苍白,那种病态的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唯有眸光是坚定的。
“你也不笨。”顾父眯着眼,有光在他的眼底沉下来,他打量着她,又朝着床上的男人不轻不重的瞥去一眼。
这就是他看上的人么,好像也不怎么样。
“现在跟你说这些,是出于尊重,想让你知趣点,自觉的离开他身边,这样对彼此都好,免得到时候撕破脸,双方都难堪,你觉得呢?”
顾父的声音是不疾不徐的,没有咄咄逼人的锐气,可气场很足。
年岁和阅历摆在那里,不是虚的。
“顾老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么?”她本就是刚从病床上爬下来的身体,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可顾父也没有开口让她坐下的意思,她索性就自己找了把椅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怕的,不是我,应该是顾老你吧。”
顾父凉凉的看着她,勾了勾唇,覆着一层讥讽的笑:“哦?”
“撕破脸,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的。”阮凉摊了摊手,“如果你是想在我的事业上打压我,只要他愿意,我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你觉得我会怕你们?而你们不一样,这上层社会么,听说是最要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的嘴角落下寥寥的笑。
顾父顿了一会儿,被她的伶牙俐齿堵的说不出话来。
不,更或者说,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她想传达给他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所以,你们也不过是想让他娶一个满意的儿媳,最好那个人能够帮他,照顾他,做好一个贤妻良母,精明能干,但我也看了,你们选的人。”她静了几秒钟,像是在努力回想一般,手指搭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句话就这么毫不客气的说出了嘴,“也真的是不怎么样,最重要的是阿城也不满意,所谓的名正言顺的承认,也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罢了,从来都没有过问过他的意思,也不知道阿城是不是从小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能够由得你们摆布他的人生,嗯?”
她嘴角的讽刺,比顾父的更深。
她太清楚他的个性了,所以也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想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过人能强迫他。
她的话音方落,顾父便陡然间变了脸色,极度的阴沉和可怕。
她的这句话,踩到了他的痛脚。
他正在想尽办法让顾玺城同意这门婚事,当然,他也知道能够让他点头同意会有多难。
“初次见面,难道阮小姐不想给我留下个好印象么?”他声沉如水,带着低低的嘲弄,“想要进我顾家的大门,就凭你这张嘴?”
他已经带了些怒气,使得病房里的空气格外的压抑。
“光凭我这张嘴当然是不行的。”阮凉轻笑出声,漫不经心的顺着自己的长发,淡淡的看着他,毫不畏惧的回望,“但是就算我费尽心思的讨好你,也只有一个下场,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我又何苦做无谓的挣扎?”
还不如让自己说痛快了呢。
再说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只是他在掩耳盗铃,不想被人挑明了说罢了。
既然这么要面子,那就别一开口就是赶她走,各种贬低她啊,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阮小姐既然知道结果,那当然是好的,希望你能够离阿城远一点,我们家不欢迎你。”顾父的唇角绷着,隐忍着自己的怒气。
“知道结果,那又怎样呢?”阮凉似笑非笑的睨着他,站起了身来,她一字一顿的道,“我好像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跟阿城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插手,除非他亲自开口说不要我,不然我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他,我要嫁的人是顾玺城,不是顾家,像你们这种迂腐固执自私的家族,给我一千个一万个我也不稀罕!嫁进去,丢的不是你们的脸,是我的!”
“你!”顾父高高的扬起了手,恼羞成怒的冲着阮凉打过去。
那一巴掌带的劲风极大,想必也是用了很大的力道。
阮凉头一偏,往旁边躲开几步,冷冷的回眸看着他。
“顾老,这还是在公众场合,你儿子就在旁边看着,做出这等有跌了身份的举动,怕是不太好吧?”
她说着,脸上弥漫着没有温度的笑。
“门在那里,好走不送,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见彼此。”顾父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门口,气的胸口发疼。
阮凉在进这间病房的这半个小时里,已经打量了顾玺城许多回,他脸色相较于前两天刚送进来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而且身上也没有插那么多管子了,由此可知,他在慢慢的好转起来,所以目前是不用担心的。
既然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有顾父在这里杵着,她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他都出口赶人了,她也没必要死皮赖脸的继续待下去,虽然她很想留下来,跟顾玺城说说话。
阮凉转动了一下身体,冲着门口走去。
“等一等。”顾父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阮凉止住了步子。
“我会马上给他办转院手续,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哪里。”
阮凉的眼睛微微睁大几分,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转院手续……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咬着牙,偏头过去,目光像是结了冰一样:“有本事你让他一辈子别醒,只要他醒了,我就有办法可以见到他!就算他转院了,我也会用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去找他,直到找到为止!”
这次换了顾父深深的凝视着她,那眸光里含了很多别的意味:“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萧华在得知顾玺城住院的消息后,立马赶到了医院。
顾父和顾母是先她一步知道的,所以已经早早的来到了病房里。
面对着在病床上毫无生机,昏睡不醒,连呼吸都是低不可闻的顾玺城,整个人都是慌乱无措的。
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子的顾玺城,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
就连插在他身上的那些管子,都陌生的让她不认识。
顾玺城哪里是属于这种地方的人?他属于的,应该是简约低调的办公室,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跟一大群商业精英们侃侃而谈,气定神闲,优雅迷人的。
举手投足间,有着贵公子的骄矜,举止得体,但在触及自己底线的时候,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锱铢必较。
他是完美的,是她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爱而不得的心尖上的人。
又怎么能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
她凌乱了一会儿,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才抖着声音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好端端的,他会成这个样子?明明上次她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中气十足的,甚至还给她甩脸色,对她发脾气的,那般鲜活的人,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都怪那个小明星!”顾母抹着眼泪,哭的一抽一抽的,“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情,可那天小明星在拍戏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故,这傻小子就不要命的冲了过去,替人家挡了一劫,可那个人倒面子大得很,一句谢谢的话都没说,从他昏迷到现在,连个脸都没露,阿城怎么能傻成这个样子……”
拍戏……事故……
萧华的脸色一白,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是她做的!
顾母在一旁碎碎念叨着,顾父帮她擦了擦眼泪。
萧华的视线落到了顾玺城苍白的脸上面,喉咙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
她低低的出口询问:“那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到底要不要紧?
这一次是顾父开的口:“不容乐观,也不知道这边的医生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这个小子,让他都足足担心了一天一夜了。
可别说没醒了,就连眼睫毛都没有动过一下,只是微弱的呼吸日趋平稳,还能彰显着他是个活物。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沉睡,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沉睡中。
“那就是……情况很严重了。”萧华的心揪成了一团。
一般做手术,二十四小时内是可以观察到变化的,至于清醒,则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是他受的伤如果不重,那早该清醒过来了才是。
她来的时候特地的问过医生,医生说他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他受的外伤相对于其他出车祸的人来说,虽然看着吓人,但伤的不算重,当时安全气囊也弹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