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听见,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她说了什么,便停下了步子,低头询问:“你说什么?”
阮凉没有看他:“没什么。”
他抱着她走进了门诊室,让医生帮她做检查,又开了一堆药。
医生检查完了后,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还絮絮叨叨的念着:“你这怎么摔成这个样子啊?这么大一个人了,走路也不知道小心点,这要是再重一点,非得留疤不可。”
阮凉沉默的看着医生开出的病历上龙飞色舞的几个大字,坐在顾玺城的身边,一言不发。
“会留疤吗?”顾玺城伸手揽着她的肩,眉头重重的皱了起来。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女明星,对自己的脸肯定宝贝的不行,视脸如命,如果留疤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烦恼呢。
医生推了推眼镜:“怕留疤还摔那么严重啊?简直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儿,只要按我说的做,回去之后好好保养,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要注意饮食。”
顾玺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他拎着一袋子的药,一手牵着女人,低头嘱咐着她什么。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但对于他的话语,还是会时不时的应几声。
同时在心里想着,她怎么就没有发现他有如此爱唠叨的一面呢?简直跟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一样……
不过对于这样的他,她好像一点都不排斥,反而心里有说不出的暖流涌过。
被人关心是一种深深的幸福,尤其这种关心还是来自于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的心情一点点慢慢的好转起来。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于是就松开了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阮凉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突然空掉的掌心,一阵风吹过来,她瑟缩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自己的羽绒服,把脑袋往羽绒服领口里埋得更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低着头,没怎么注意前面的缘故,突然在一旁的路人大喊了一声:“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她一愣,正准备抬起头来去望一望四周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她扑倒在地,由于强大的惯性,她生生的地被那个人推出去好几米远,又加上他是穿的高跟皮靴,没有站稳,整个人一下子就摔了下去,不过还好她穿的羽绒服够厚,所以虽然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但也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事故,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声音仿佛离她很远,有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
当感觉到掌心粘稠的血液在慢慢的溢出来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涣散的瞳孔一点一点的重新聚起了光。
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有一个破碎的花盆,四分五裂,里面的土全都散了出来。
顾玺城半蹲在她的身边,把她环进自己的怀抱里,声音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他的体温传到了她的身上的时候,她才缓缓的抬了抬眼皮,茫然地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上一秒,她还是好端端的站在原地,下一秒她就被人推到了地上,还滑行了好几米。
痛觉慢慢的侵袭着她的身体,她感到掌心如同被刀割了一般,疼。
她抬起了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而破了好大一块皮,不断的有血液流出来,掺杂着灰尘,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顾玺城大力的拥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刚想去推开他,蓦地,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
通过两个人的紧密相拥,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在颤抖。
是的,就是颤抖,止不住后怕的那种颤抖。
他在害怕……她刚才会被花盆砸中吗?
顾玺城的力道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是紊乱的。
直到路人出声提醒,他才抱着她,重新又走进了医院。
还是那个医生,当看到他们的那一秒,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你这是……又摔了?”
阮凉沉默:“……”
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在医生眼中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的即视感?
处理完了手上的伤口之后,顾玺城这次没让她走,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离开了医院。
自从她差点被花盆砸中后,后来的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怎么说话,除了跟医生交流的时候,他是一脸认真之外,出来的时候只冷着一张脸,嘴唇抿得紧紧的,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阮凉用那只好的手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
“顾玺城,你在想什么?”
他的掌心有一点凉,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吹了冷风的缘故。
狭小黑暗的车厢里,她的眼里只剩下他干净冷峻的侧脸。
“我没想什么,回酒店吧。”他发动了车子,语气淡淡静静的,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她却听出来有一丝不同的意味。
阮凉咬了咬唇,事情还是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过:“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我都没有在意什么。”
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告诉她,他好像很在意这件事情,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情绪上的冲击力很大。
就像是……一种类似于自责的情绪一样。
她受伤了,他为什么要自责呢?这件事情跟他又没有关系,而且在关键时刻,还是他跑过来把她推开的。
如果再晚那么一两秒钟,那个花盆就很有可能砸在她头上,她甚至都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说到底,是她应该感谢他才对,可这个样子他,让她有点捉摸不透。
一时之间,车厢内静默无言,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阮凉只听得见车窗外传来喧嚣的鸣笛声,各种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以及人群的喧闹声。
相比较之下,这寂静就格外的明显。
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阮凉很想让他说点什么,无论说点什么都行。
因为这两天好像都是他一直缠着她,对她献殷勤,虽然话也没有多多少,但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
而现在,他的这个样子真的让她感觉到了浓重的压抑感。
他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扭过头,淡淡的冲她嗯了一声。
阮凉眨了两下眼睛,有些纳闷:“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一次,他同样的又隔很长时间才回应她。
中间有几次都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心不在焉的,不过好算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才避免了一场交通事故。
阮凉一直胆战心惊地盯着他,想要出声提醒,但每次张了张唇,又沉默的顿了下来。
“说什么?”他偏头,扫了她一眼。
“你这样一直不说话,会让我误以为你心情不好……”她等语气弱弱的,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
唉?这剧情不太对吧……受伤的人是她,为什么现在变成他哄她了?
再说了,这件事情只是个意外而已,发生这种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又为什么要心情不好呢,真的是好奇怪啊。
顾玺城这一次倒是肯好好的听她讲话了,他看着她:“没有心情不好,你别想多了。”
说完了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个样子不能去拍戏,先向剧组请几天假吧。”
“啊?可我是女主角啊……这几天我的戏份很多的。”
如果她请假的话,很多戏份都不能拍,到时候剧组肯定会乱成一锅粥,她怎么好意思呢?
“乖,听话。”他的语气有些重,带着让人不容辩驳的力量。
阮凉瘪瘪嘴:“其实化一下妆是可以遮掩过去的……”
“你做梦呢?你都成这个样子了,头上有纱布,手上缠着绷带,去剧组你也不怕把别人吓着?”顾玺城的语速并不是很快,不疾不徐的。
阮凉:“……”
难道稍微身残志坚一下也不行吗?
她撅起了嘴巴,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她好歹都受伤了呢,再怎么着也是个伤残人士,这男人说话嘴巴上就不能够积点儿德吗?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在摸自己的一只宠物猫一样,语气放缓了一些:“这几天我都在酒店陪你。”
“你不用去上班了吗?你公司的那一大帮子人都等着你呢,你再怎么说也是个总裁,这样丢下他们真的好吗?”
话说,他这个样子让她有一种自己是祸国妖姬的感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虽然他是不上班的,性质都差不多。
毕竟像顾氏那种大企业,有成千上万的人仰仗着他吃饭呢,而他倒好,一连两天都把他们扔下,现在居然还跟她说要这些天都留下来陪她,他这是打算不管顾氏了吗?
“那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丢下你就很好?”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再理所当然的一句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