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一片沉静,只听见点滴的滴答滴答的声响,沐兮言沉沉看着脸色惨白的凌素与昏迷不醒的凌若雅,心中一片平静的复杂。
“凌浩已经入狱了!”
平淡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中空气一瞬间僵硬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凌素才双眼空洞地摇了摇头,“他终究还是逃不过,逃不过……”
“既然他已经被抖出来了?那我也快了吧?”当年的事即使她不是主谋,但是也算是帮凶了,如果兮言睁大追究,她也不能逃脱的!
沐兮言眼神深了深,沉默了片刻后,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她离开这里吧?”
“你……”凌素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沐兮言眉心拧了拧,眼中的血色一闪而过,“我只要凌浩的偿命!”
凌素心口一紧,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颤抖着声音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沐兮言微微一怔,定了定心神,从包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病床头的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清冷平淡的声音落在身后,“这张卡里面的钱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密码是……爸爸的生日!”
“从此,我们不要再见了!”随着这最后的一句话落下,病房的门也同时关上。
凌素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银行卡沉默了许久,嘴角扬起一抹无力的笑,“谢谢,是我对不起你们……”
然后她突然一把趴在床边放声哭泣起来,压抑的哭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沐兮言出了医院大门,抬头望着高高的天空,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难受。
爸爸,这样的安排是您想要的吗?
凌浩已经得到报应了,凌若雅也变成那副样子,也许真的已经足够了……
这时一串急促的刹车音在身后落下,沐兮言转身看向缓缓落下的车窗,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错愕。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车吧!”付均灏温柔地看着她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沐兮言抿了抿唇,绕过车头上了车,她再一次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付均灏唇边的笑意深了深,脚下一踩油门,稳稳开出了车子。
“这辈子,我不会再弄丢了你!”他微微偏头看她,漆黑幽深的眼瞳里一片温柔。
沐兮言眸光微微一滞,缓缓偏头看向窗外的飞逝的风景,“凌浩什么时候判刑?”
付均灏眼底的苦涩一闪而过,淡淡笑道,“等爸……叔叔的案子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他会得到相应的惩罚的!”
沐兮言一愣,偏头看向他,正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眉心拧了拧,然后语气有些恍惚,“会有那一天么?”
付均灏身子颤了颤,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会的,军方已经派人解决这一系列事项了,怎么能让凌浩只因为杀人罪而死得这么痛快?”
沐兮言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里涌上压抑不住的喜悦,爸爸……你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九泉之下你终于可以安心了!
“爷爷的葬礼快开始了,我们必须先去买衣服!”付均灏看着她难以掩饰的喜悦,有些不忍心地提醒她。
沐兮言微微一愣,随即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对不起……”她竟然忘了爷爷的事。
付均灏包容地摇了摇头,只是温柔地淡笑着,并没有任何不满。
沐兮言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你不问我为什么在医院?”
“不用了!”所有的事情度一目了然,沐兮言永远都是那个沐兮言,做不到将人逼的毫无退路。
“……”他眼里的相信平静让她心里微微涌上些不安,沉默了一会儿,她偏开视线淡淡说道,“凌若雅因为车祸脑部受重伤,清醒之后会变成痴傻,这一辈子不可能恢复了,放她们离开吧!”
付均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好,都听你的!”
付老爷子的葬礼最终还是在一片庄严哀伤中缓缓落幕,付紫嫣因为沐兮言的经常看望,已经可以眨动眼睛了,何子苓带着她向两人告别后,便回去了。
而方劲与梅荛,唐天,就连辰烨都没再找付均灏的麻烦,出奇地安静地离开了付家。
所有的宾客渐渐散去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偌大的付家瞬间空荡荡的,除了佣人便再也没有其他人。
一片寂静中,沐兮言终究是平静地开了口,“明天我会陪默央回日本看看,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了!”
付均灏的瞳孔微微一缩,如果不是那泛白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心情变化。
“好,让梅荛陪陪你吧!”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流淌在狭小的车里,沐兮言的心像是被巨石撞上,疼痛过后像是缺了一大块。
她强压下心里莫名的不安,甩开纷乱的情绪,抿了抿唇,淡淡吐出两个字,“我会的!”
又是一片死寂,付均灏的眼底一片漆黑,幽深得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就在她快要受不了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再次开了口。
“兮言,能不能最后再为我做一次饭?”
他的声音沙哑不堪,似乎充满了眸中隐忍之意,沐兮言心口微微一滞,沉默了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安静的厨房里,只听见火烤着锅子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付均灏嘴角呛着一抹精致而满足的笑,看着前前后后忙碌的人,眼里的漆黑早就散开,只余下一片柔和眷念,然而他也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像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脑子里,心里,灵魂里。
沐兮言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温暖和煦的目光,强压下心底的颤动,镇定自若地做出一盘又一盘的菜肴。
终于在四十分钟之后,两人沉默而又默契地配合着将菜肴端出厨房摆放在用餐厅的桌子上。
“坐下吧!”沐兮言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静静道,语气不再像平时那样冰冷。
付均灏满足地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坐下,这时,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红烧鱼,快速地放进了自己的碗中,然后又极快地抽了出去。
“兮言!”他猛然地抬头盯着对面低头安静吃饭的人,怔楞了片刻后,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愉悦的笑。
沐兮言食之无味地吃着碗里的饭菜,目光却复杂扫过对面的人,刚刚的动作她几乎是本能地就做了出来!
一个小时后,沐兮言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放下碗筷,抬头静静看向付均灏,“付均灏,我们好聚好散吧!”
付均灏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又极好被他掩饰过去。
“好!”他放下碗筷,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温柔而期待地看着她,“既然好聚好散,能不能最后再陪我去一次檀香山?”
沐兮言眉心不由自主地拧起,看了一眼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檀香山?现在?
果然还是太强求了么?付均灏见她沉默,心里微微苦笑,却还是温和地说道,“算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答应你!”
“你说什么?!”付均灏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沐兮言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他,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
就当时为这些年我们之间的纠缠做最后一次送行吧!
付均灏看着她漆黑清冷的眼睛,心里已经了然于心。
“你等我一下!”这最后一次,至少让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就从什么地方结束。
晚上7点多的檀香山,又加上是冬天,人并不是很多,暖黄色的路灯照射在上山的大道上,映出深深浅浅树影。
两人默默地爬了大概十分钟,便到了爱晚亭,庭前的那片湖水依旧清明,只是水面上透着丝丝寒气;而满山的枫叶也因为寒冬的侵袭而萧条了不少;但是亭子四角上与路边的树丫上挂着的灯笼连绵不断地蔓延到山顶,到是被这寒冬添了几分色彩生气。
“这里变了很多!”沐兮言在亭子里石凳上坐下,看着亭前的湖水发呆。
付均灏缓缓走了过去,将手中多带出来的大衣给她细细裹好,“虽然这里不是山顶,但是温度还是比山下低,小心着凉!”
温暖随着衣服阵阵袭来,沐兮言有些木讷地看向他,两人靠得极尽,似乎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熟悉而陌生的味道。
“付均灏,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低低的,眼神恍惚,像是无意识地呢喃。
却重重砸在了付均灏的心上,心口的剧痛差点让他晕过去。
“也许……是我们没有缘分吧!”他定定看着她,沙哑的声音很温柔,眼底却流转着掩饰不住的痛楚。
然后轻轻覆上她的唇,沐兮言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鬼斧神差地慢慢闭上双眼。
那是一个极其缠绵而眷念的吻,充满了轻柔,充满了爱护,充满了不舍;在灯光摇曳的映衬中、在寒气沁人的寒冬中、在爱晚亭安静而久远的青石板上,就像是水一样沁人了她的心间,刻在了她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