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沉寂,只有杨广的御书房还亮着灯,他面色阴沉地坐在桌案前,盯着跳跃的烛火出神,忽然他猛地站起,怒击桌案,喝道:“来人!”
值守的小太监忙急匆匆步入:“皇上有何吩咐?”
“立刻传陆飞岩入宫。”
“遵旨。”
“等一下,先帮朕研磨,朕要写信。”
等陆飞岩终于到了杨广的御书房时,杨广的信已经写好,正在封信封。
“皇上?”陆飞岩很诧异,他不知道这么晚杨广为何急召他入宫。
“今日朕和阿静去了功建山。”
陆飞岩猛地抬头,却见杨广神色愤怒:“阿静骗了朕……朕静下心细想才觉得今日之事蹊跷之处甚多。”
“皇上,冯静怎么了?”
“她放火!”杨广阴恻恻道:“她想让朕以为她已经在山中的大火中烧死了!她竟然敢这么对朕!”
陆飞岩忍不住那股焦急之色:“皇上,冯静没事吧?”
“那个丫头绝对没事!”杨广看着陆飞岩:“朕知道她想做什么!飞岩,你明日就启程前往雁门关,冯静想要出关,我要你在雁门关率兵等她,只要见到她定要将她拦截住,然后带她回来……切记,不要伤她!”
“皇上,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冯静她怎么会……”
“梁廷玉!为了梁廷玉,她竟敢背叛朕!”杨广神色冷酷:“既然她的弱点是梁廷玉,朕就不怕找不到她,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朕有王牌在手,她就跑不出朕的五指山!”
陆飞岩冷静了下来:“皇上要臣做什么?”
“明日一早去兵部取通关令符,朕要你明日一早就率军出发前往雁门关去等候冯静!”他拍了拍陆飞岩的肩膀:“阿静的性子倔,朕派谁都不如意,只有你,飞岩,朕相信只有你能劝服冯静,平安将她带回来,她信任你,她目前唯一会听劝的人只有你了。”
陆飞岩敛眉,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恭敬回道:“是,皇上。”
冯静一路行来都没有遇到任何关卡和阻拦,可是越靠近雁门关,她心底越不安。她一路上不断的变换行走路线和装束,风餐露宿,几乎马不停蹄的往前赶路。
可是她不知道此行的终点雁门关将会成为她的重生之所还是埋骨之地。
冯静终于在雁门关不远的雁门郡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因为出了雁门关便是东突厥之所在,更甚至一些蒙古、靺鞨、契丹人也会在此地出没,所以雁门郡竟成了异族人盘踞和小规模通商的必经之地,虽然没有京师的繁华,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意趣和新奇。
冯静找了一间小酒馆住了进去,她想先在此地打听一下有关雁门关守将的消息,再计划下一步该当如何。
胜利看似近在眼前,但是这一路过于安宁的平静,却让冯静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已经冒险到了此处,她不急,只求稳妥。
小酒馆的主人是个干干瘦瘦的汉子,冯静最初以为他也是隋人,可是小心回避和观察之下,才发现他竟是高句丽人!
这个男人看似木讷老实的一张脸,没想到竟然极为鸹躁,没事就喜欢凑到冯静面前啰嗦个不停。
冯静见他热心,便开始和他话多起来,顺便问问他一些不便询问旁人的事情。
“出雁门关?”男人瞪大眼:“只有贩货的商队才能在每月末的时候有一次出关的机会,但那都是一些异族人,所以管得比较松。看你的样子该是隋人吧?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最近这雁门关不知怎的,来往盘查本地的隋人竟然格外的严格,尤其是女人,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听说还有大隋的军队驻扎了进来呢!”
冯静闻言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消息可靠吗?”
男人忿忿的哼了一声:“还从来没有人敢说我李老三的消息是假的呢!要不是姑娘看着面善,我才懒得和你说这么多呢!我的消息有的是人愿意花银子来买!”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冯静忙哄他:“李大哥,这严查的事情发生多久了?”
“嗯……没多久,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吧。”
冯静心中焦急起来:“那岂不是出不了雁门关了?”
李老三四下看了看,忽然压低了声音:“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姑娘愿不愿意花钱了!”
冯静闻言眼睛一亮:“李大哥真是有办法的人啊,你说吧,多少钱我也愿意出!”
李老三嘿嘿一笑,随后比了一个五。
“五十两?”冯静算了算身上所剩不多的盘缠,估计还能有个二百两左右,给他五十两,剩下的银子节省一些,应该也够支撑她寻觅到落脚之处,于是她点点头:“可以。”
李老三猛地摇了摇头:“姑娘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五十两你让我们兄弟怎么分?五百两!”
五、百、两?!
冯静吃惊的差点晕过去!这、这根本就是抢劫吧?她看起来很像一只肥羊吗?真是岂有此理!
冯静冷了脸:“李大哥,你这价钱未免有些心黑吧?”
李老三收起了笑脸:“姑娘,你说话有些难听啊。你要是不想出银子,我也不勉强!姑娘早点休息吧,咱们不打扰了!”说着就要走。
冯静恨恨地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姑娘说笑话呢吧?”李老三冷笑一声:“住在姑娘隔壁的那位客人,给我的赏银都不止这个数!”
冯静命令自己低声下气道:“李大哥,我是个赶路的落魄之人,不是什么大财主!我浑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够你要价的一半……李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发发善心,帮我一回吧,我正被仇家追赶,近日一定要出雁门关,求求你了!”
“哎呦,姑娘!你一句好人就免了我一笔生意啊。”李老三苦脸一收,假哼了一声:“姑娘,有钱你来找我,没钱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冯静气苦道:“难道你让我去抢劫啊?”
“唉,姑娘,你要有抢劫的本事,也是个来钱的路子,是不是?”说完后,李老三笑嘻嘻的去了。
冯静狠狠地摔上门,气哼哼地翻身躺在床上:“虎落平阳被犬欺……冯静啊冯静,你现在知道什么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日子了吧?混账,竟然教唆姑奶奶去抢劫……”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抢劫!呵,她苦笑了一下。冯静啊,你杀人的勾当都做了,抢个劫又算什么呢?
抢谁好呢?几百两啊,对于一般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啊……等一下,刚刚那个李老三不是说她隔壁的那位客人连打赏的银子都比一百两多吗?
嘿嘿。冯静傻笑一阵。很好啊很好,原来肥羊住在你的隔壁啊,冯静。
冯静第一次摸黑潜进了别人的房间,所以她心中很是忐忑。
在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榻时,她的心底犹在犹豫不决。她到底在做什么?细想自己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心内的沮丧和困惑都要如一片汪洋将她淹没其间。
床上的人在安睡,他的呼吸声平缓而有序。这个肥羊应该已经睡熟了,所以冯静撩开床帐的瞬间便伸指点向他的胸口。冯静想要速战速决,点晕了这个人,好马上翻找钱物,只是万万没想到,在她的手指按住他胸口的同时,一只手更快的缠上了她的手腕,一收一拉之间,冯静已经被一股大力拽上了床,而且还极为不雅的趴在了肥羊的身上。
暗夜中看不清这人的脸,可是这人缓缓睁开的一双眼却将冯静定在原地。
那双眼中似有宇像万千,璀璨星汉密缀其中,因为离得近,那人灰蓝色的眸光几乎将投射在其中属于冯静的映像幻化成空灵的透明。
“高、高隐?”不是冯静对他印象深刻,实在是这样一双特立独行的眼,她再未从另一人身上有幸见到过。
“冯静。”高隐的语气十分冷静,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冯静是有多么奇怪一样。
冯静想到今夜自己要做的事情,忽然觉得对高隐很是无言以对,她尴尬的试图解释:“呃,那个,其实我是走错房……”
高隐打断她:“我们多久没见了?”
“啊,多久?”冯静想了想:“好像很久了。”
“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高隐又问。
好像真的没有。冯静刚这么想又觉得很尴尬,于是干笑两声,没说话。
高隐眸光闪了闪,将她推起来,随后点亮了屋内的油灯。
高隐坐在放油灯的小桌旁上下打量冯静,许久,才忽然笑了笑:“刚听你似乎说是走错了房间?”
冯静正是不尴不尬的时候,闻言忙点头:“是是,就是这么回事。”
高隐云淡风轻地一挑眉:“既是如此你还是赶紧回自己房间去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我记得你曾告诉过我,瓜田李下要避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