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墙壁突然开始移动，从中间出现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大，里面赫然站着一个人。只见人影一晃，倏忽间就稳稳地站在谢子玉的面前。
谢子玉微微抬了抬眼皮，关切地问：“怎么就休息这么一会儿工夫，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打算怎么做？”
面前的人一身白衣，目光炯炯，显出兴奋之色。
谢子玉脸上略微显出疲惫之色，烦躁地揉了揉眼角。
“我自然是要报告给今上的，不管将来我用什么手段来谋取天下，可是对于那一位，我还是希望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他。就像是当年他默默庇护我一样。”
李崇乾显出失望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们即将就要在这片土地上翻云覆雨了呢。”
谢子玉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正色道：“我们自然会在这片土地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不是现在，今上的皇子们，都是薄情寡义之辈，所以，我的计划是在他过身后才会启动。”
李崇乾只觉得两眼一黑，我勒个去，那老子岂不是要在这鬼地方待上十几年不止了。天哪，老子还要娶妻呢，没有父母之命，娶个毛线啊！
“谢子玉！”李崇乾悲愤地喊道，“你这个小人，将我的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
谢子玉戏谑道：“急什么，我不也没媳妇吗？来日方长啊。再说了，正好可以考验你们的感情啊。”
李崇乾：……我能跟你比吗，你那位还在皇宫里呢，我这位可就在眼前啊。哎哟喂，人家可是女孩子，总不能就这么被蹉跎了吧！
谢子玉见已经逗弄的差不多了，再这么促狭，李崇乾就要被他给玩坏了。这位可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绝对不能废。于是敛起笑认真地宽慰道：“好了，别这么小女儿态了，让人笑了去。你也莫担心，将来有出使华国的差事，我努力让你回去把事情给办了就是。你可以提前跟家中知会一声，回家直接摆宴，也是权宜之计嘛。”
李崇乾这才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这话当真？我能带着京娘回去？”
谢子玉给了他一个暴栗。
“骗你干嘛！”
李崇乾关于人生大事的担忧终于被这一句给化解了。这才是谢子玉嘛，哪有他摆不平的事情。当年的花灯节也是这样，他就是有本事去做任何他想去做的事情。
外面的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让李崇乾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现实，他这才注意到谢子玉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还将手里的另一件扔了过来。
“换上吧！待会儿有事情要做！”
谢子玉的声音变得严肃，根据李崇乾对他的了解，这表明即将发生的事情对他很重要。李崇乾也不多话，顺从地换上了。对于谢子玉的安排，他都是放心的，这种放心源自内心的信任。
见他换好，谢子玉又扔给他一个面具。
李崇乾接过一看，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
“这这这这是什么，我们这是要干嘛？”
李崇乾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打劫了，关于鬼面，他并不是一无所知，正是因为那一点断章取义的知识，才让他觉得手里的鬼面格外沉重，让他根本就没法子戴上。
这哪里是鬼面，简直是地狱里的恶魔啊，戴上了就无法摘下来的好吧。我可是早就从野史里看到了，老百姓都称他们“鬼面”和“勾魂使者”。这是多想不开才戴这玩意儿啊。
老子不戴，老子可是爱惜羽毛的人，不能沾上了这个名声啊。
谢子玉随便瞟了一眼，解释道：“别多想，只是一个面具。不用附加那么多象征意义。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如今来了陈国吧。若是暴露行踪，会连累你的家人的。”
李崇乾只犹豫了一下就果断地戴上了。老子这是没办法，适当地妥协一下也不算什么。再说了，戴上这玩意儿，谁知道谁是谁。
“走吧。”谢子玉披上意见黑色披风，大踏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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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国，中宫。
“太子妃，你看看她如何，可称你的意？”皇后掀起杯盖，一下一下地刮着杯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舒念娇心里莫名地烦躁，该来的果然就来了。她压下心里的不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眼眸低垂，摆出谦恭的态度。
尽管她表现出柔顺的样子，舒念娇还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仇恨的火苗。
舒念娇眉毛一挑，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挑战一下？
“怎么样，哀家选的人，你可满意？”皇后见她一味地打量着，还做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快慰。
舒念娇听出皇后生意你的不耐烦，知道该到了自己做出表态的时候了。
“母后，清屏妹妹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是有才德的人。若她能给儿臣作助手，儿臣自然是欢喜的。只是，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
呵呵，你都安排好了，要往东宫里塞壬，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是这次拒绝了，下次还有其他理由去天侧妃。左右是要添一个，还不如选个顺眼的，也省的拂了你的意。
听见“欢喜”二字，皇后心情大好，这次安排基本上就是大功告成，连着看舒念娇都顺眼多了。
“太子那边你不用担心，他自幼与清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让清屏陪伴他，他怎么会有意见。”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清屏，把人家看得脸上一片红霞。
皇后招了招手道：“清屏，你过来，陪着哀家说说话。不知道你父亲现在身体怎么样？”
皇后幼年父亲就病故了，不久母亲也改嫁。孤苦的她一个人生活，还是大伯一家人看不过去，将她接过来一起生活。她便在大伯家长大，后来又靠着大伯的关系进宫给还是太子的明帝做了侧妃。
后来明帝登基，因为太子妃早年就殁了，没有子嗣留下。生下了长子的她就顺利地登上了后位。或许是幼年吃了不少苦，后面的日子她一直很好命。除了太子弱智这一点，她几乎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因此，看见大伯的孙女，她白更加感激大伯一家的恩情，说起话来格外温柔。只是这两位说起家常来太投入，连还有人在旁边都被遗忘了。
尹清屏只觉得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不停地对着皇后使眼色，可这位姑妈就跟看不见似的。天啊，她这是被姑妈拉仇恨了吗？
舒念娇冷眼旁观这姑侄欢笑的感人场景，只觉得莫名的荒诞。
皇后娘娘，你这是故意的吧？
不过她的心大，不管皇后是不是有意冷落她，她都不介意。反正她的心也不在东宫，有没有侧妃对她意义不大。
只是，这样明着在人家面前显摆真的好吗？哎哟喂，别把人当空气啊。
皇后仿佛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恍然大悟般转过头，假意道歉：“哎哟，哀家这记忆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居然忘了太子妃还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事吗？”
舒念娇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慢慢地回答：“回母后，儿臣没有事情了。”
皇后见她这满不在乎的性子，心里就来气，恨不得上去问问，有没有心里不爽快。她这么惊心安排，可不是这样被人忽视的。
皇后压下心里的火气，摆摆手道：“好了，没事你就退下吧。”
舒念娇徐徐站起，对着皇后行了一礼，告辞道：“母后，儿臣这就告退了。”说完施施然地离开了。看的银屏姑娘都呆了，她突然有些理解姑妈为何如此讨厌这位了。
换作是她，看着太子妃如此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竟然也有些不舒坦。感情之前她丢眼色都是白费了，人家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尹清屏只觉得自尊心受伤了。
*****
陈国，皇宫御书房中。
“你是说三儿已经联系你了？”御座上的陈元帝头发已经花白。明明才四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居然像一个小老头。
李崇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那位贤名远播的陈元帝吗，那位在华国的铁蹄下抢走了大梁半壁江山的国君。
说好的伸长八尺呢？
说好的虎背熊腰呢？
说好的气度不凡呢？
都——是——骗——人——的！
他终于知道国君有多爱面子。明明只有七尺不到，弯腰驼背，皮肤松弛，活像个小老头，硬生生给夸成了盖世英雄。
这得多少人同时在昧着良心说话才能有这个效果！对你的政治宣传，我给你点赞！
“这位是？”
陈元帝锐利的目光扫过李崇乾的脸，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哎哟，至少有一点是对的，他这眼神绝对是威严的，没有剁了国君的名号。
“在下是华国人，因为与谢子玉是莫逆之交，便一路追随至此。希望可以为陈国和华国的友好做出自己的努力。”
李崇乾面不改色地说粗一大串谎话，连自己都讶异自己的超水平发挥，既没有大舌头，也没有脸红。简直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陈元帝眼中的怀疑一闪而过，他看了一眼谢子玉。后者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他眼中的警觉便立刻烟消云散了。
“既然是有此大志的人，陈国是欢迎你的。不如就在鸿胪寺里任职如何。将来若是有出使的任务，就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居然这么简单吗，出使的任务就这么给包揽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啊，李崇乾赶紧磕头谢恩，起身后便站在一边傻乐，连他们后来谈了些什么都没注意。至于告辞的时候行礼之类的，也是毫无印象。
等谢子玉敲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谢子玉帮他戴好面具，顺便也将自己的面具扶正。这才脚步轻盈的往回赶。
路过宫门的时候，禁卫军将他们拦下。
“什么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厉声呵斥。
谢子玉慢慢站定，转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就哆嗦了一下，这这这，这是鬼面！传说中的鬼面居然回到京城了，这天下又将有大事发生。
那人赶紧翻身下马，对着谢子玉一拱手，口气明显恭敬了不少：“这位鬼面郎君，不知可有凭证？”
谢子玉一语未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在那人面前举起。
那人只扫了一眼金牌，就惊讶地张大了嘴，赶紧屈膝跪下，口中喊道：“恭送使者。”身后的禁卫军们也是深受震动，跟着就贵了下来，低头不敢看谢子玉一眼。
李崇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齐刷刷地跪下一片，心里正好奇。却见谢子玉丢了一个眼色给他，二人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待他们走远，一个侍卫才小声地问队长：“队长，那位是使者大人吗？”
禁卫队长眸色深沉，点头道：“是啊。江湖中已经很久没有使者的消息了。如今突然出现，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其中一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安地说：“难怪我最近总是不安，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噤声！”禁卫队长狠狠地等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道：“宫中要慎言，知道吗。谁也不许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是！”侍卫们齐声回答。
*****
谢府，密室中。
“谢子玉，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回到谢府的李崇乾再也忍不住，劈头盖脸地问起来。
谢子玉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就是你知道的啊，他们都喊我使者。”
尼玛，真的是勾魂使者！李崇乾惊得后退两部，差点就跌倒了。
“你知道它的意义吧？”谢子玉把玩着手里的鬼面，淡淡地问。
李崇乾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颔首道：“知道一点，传说鬼面是陈国的一个组织，里面全部是暗叹。，充当皇帝的爪牙，到处刺探情报。他们直接受皇帝的指挥，渗透到各行各业。据说他们坐下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当年的二十功臣案。”
“什么二十功臣案？”谢子玉投来一个感兴趣的眼神。
李崇乾在心里给他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演技，还想骗人不成。你是使者，自然都知道这些事情的，装什么装。
“当年刚立国，圣祖皇帝与功臣共掌朝政。结果没过多久，二十五位开国元勋就有二十位死于非命，几乎是清一色的暴毙在家中。剩下六位惶惶不可终日，自动辞去了官职才保住了性命。对此，野史有猜测，那些死去的都是被鬼面灭口的。”
“是吗？”谢子玉微微勾唇，“想不到野史的编写人脑洞这么大，咱们鬼面倒不像是人，更像是勾魂的地狱使者了。”
“所以，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会是鬼面啊！”
谢子玉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因为我的祖上一直都是鬼面啊，我们谢家一门，所有男子都是鬼面的人，家主则是鬼面的主使，负责管理所有使者。你今日看见的金牌，就是主使专用的。”
李崇乾更加疑惑：“你们谢家是大梁的世家，跟这陈国的鬼面有何渊源？”难不成是双面间谍不成？
谢子玉轻笑：“你想多了，不是双面间谍。”
李崇乾的脸一红：“我没想……”
谢子玉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自顾自地说出了那段真相：“如果你去关注一下那二十五位开国元勋，你就会发现，其中一位姓谢。”
李崇乾在脑中搜寻了一下，马上就跳出一个名字。
“谢思安？”
这位谢思安其实是个奇人。他原本是商户，地位不高。但是他脑子好使，又会审时度势，并且读书多，对各家经典都有涉猎。所以，后来圣祖统一南方的事业起步的阶段，他便将家财都押在了圣祖身上。
圣祖的女儿在南州组织队伍的时候，遇到了粮饷不足的状况，他便适时给送去了粮草，解决了燃眉之急。
圣祖赏识他的才能，便将他留在后方，给军队提供粮草。开国的时候，圣祖感念他在后方做出的贡献，便将他也算在开国二十五元勋里。
“那位谢思安是你祖上？”
谢子玉点头：“当年的事情是那二十位功勋卓越的武将有了二心，想将好不容易建立的国家出卖给华国，换取封地和爵位。后来事发，圣祖便联合剩下的五文臣建立起一个秘密组织，在黑夜里将这些叛国贼刺杀在家中。这件事便兵不血刃地解决了。”
“什么？”李崇乾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志怪小说，杀人于无形，除了游侠还能有谁？可这个国家的开国皇帝居然就联系起了这么多的游侠儿，秘密将这些人给解决了。
谢子玉接着道：“这件事一直被压下来，就是因为害怕会动摇国本。后来我们五家的祖先就上书请求交出职位。圣祖挽留不下，也知道他们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便同意了。但是鬼面们却分别交给了五家的家长，以金牌为证。”
李崇乾好奇道：“是哪五快金牌？你们谢家领的又是什么？”
“仁义礼智信。我们谢家领的是‘智’。自此，我们便依皇命远走大梁，在那里经商，顺便悉心地收集关于大梁的山川河流和兵力部署的情报，依托商队将情报送回国。一百多年来，谢家人再也没有来过陈国，却在他乡为陈国做着自己的努力。”
李崇乾感叹道：“难怪陈国从华国抢夺的大梁州郡虽然不显眼，却都是富庶和关键的。”
提到华国，他突然有些想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