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政二十八年,是銮国公主在蜀国皇宫待的最后一年。
她要走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出宫的时候,她身后有公主仪仗,浩浩荡荡,不减当初。
可是,她知道,一旦她离开这皇宫,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宫门,那么熟悉,来来回回经过了无数次。
她眼眶湿润起来。
她曾在脑海里想过千万次结果,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
她曾幻想,童舒荼那个小绣娘最终被皇兄感动,入宫陪伴,从此圆满。
她曾想过,童舒荼和苏渐离远离蜀国,去到她不曾踏足的宋国,从此与她天涯陌路。
她也曾想过,自己会在这幽深孤寂的宫里,过完那没什么新意的余生……
她唯独没有想到……她认为固若金汤的国会落败至此。
童舒荼在苏渐离的点醒下,不出半月就解开了《锦绣河图》的全部秘密。
城防部署、暗探据点、暗探联络方式,一一都被破解……
北宋野心勃勃,铁马金戈,潮水般涌来。
她依附的国,兵败如山倒……
銮国刚走出宫门,就看到了前来迎她的秦漠。
秦漠的眼睛有些红,他大概很多天没有休息了。
四目相对,不过刹那,又都把目光挪开。
秦漠低头,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公主,上马车吧。”
他伸手扶着銮国公主登上马车,在触碰到銮国公主冰凉的裙衫时,眼睛兀的湿润起来。
他以为自己能护住她的国,她的家,她的将来。
“走吧。”
銮国公主坐在马车中,撩起车幔,对秦漠淡淡一笑。
她的笑如同她那张倾国的脸,美得不可方物,却苍白得让人心疼。
姒儿坐在马车上,暗自哭泣。
“姒儿,你拿了盘缠去找个好人家吧,听话。”銮国的声音里透着一些疲倦,她已经不止一次劝姒儿离开了。
銮国虽然锦衣玉食惯了,但是对亡国者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还是有一些了解。
她不想让陪伴了这么多年的姒儿,和她一起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北宋要的是蜀地这片天下,对蜀地百姓十分仁德。如果姒儿离开她,必定能寻个好人家。
可是,如果她跟在她这个亡国公主身边,一切就不一样了。
“公主,说什么姒儿也不会离开您的。”姒儿是真的担心,如果自己不在公主身边,她的吃穿用度该怎么办。
銮国叹息一声,疲倦地把探出的身子收了回去。
“我们走吧。”
马车轻摇,坐在马车内的銮国眼睛空洞。
马车外,山山水水一一而过。
这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也是她以往最习以为常,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的景色。
这一刻,她多么想,永远地留住它们,不让它们离开。
“不……”
她唇齿轻动,带着噬骨的痛。
“离开的是我。”
她眼睛依旧空洞,没有一滴泪。
泪,早已哭尽。
銮国闭上双眼,想让自己静一静,哪怕睡一觉也好。
可是,她一闭上双眼,曾经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上来。
曾经,孟玄喆一次次遥望着童舒荼所在的锦绣坊叹息,而她銮国,则遥望着苏渐离所在的廷尉衙门叹息。
她在心里问,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们兄妹无果而终?
一个雨夜,她听姒儿说,太子殿下匆匆前往锦绣坊,不带一兵一卒,还是秦漠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姒儿。
銮国公主和姒儿赶去,看到淋着雨的孟玄喆,站在锦绣坊外,仰头看着她房间外悬挂的那盏灯。
姒儿想说点什么,銮国捂住了她的嘴,轻摇头,随后离去。
她知道,他思念那小绣娘入骨。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表明这一切。
江山太重,君难为。
自封为储君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他自己。
如果他不来这一趟,不看着那盏灯,不距离她近一些,也许他会被这痛苦的相思熬得形销骨立。
形销骨立……自童舒荼入蜀地后,他何尝不是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
那场雨,让他的衣袍紧紧贴着他的皮肉。
他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储君?他瘦弱得经不住任何一场风雨。
果然,回宫后,他病倒了。
那床榻边的奏折,高高地垒着。奏折之上,还有几本卷宗。窗外风来,卷起卷宗翻飞,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处理。
童舒荼入宫后,他狂喜,他患得患失。
他在垂恩殿外徘徊了无数个夜晚,却终不肯踏入。
夏雨尽,秋风冷,冬叶落……
他守着,等着。
童舒荼吐血的那一夜,他在东宫醉酒到天明。
他最终还是接受不了童舒荼死去的结果,哪怕是假的,他也无法容忍。
看到她吐血晕厥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了乱了。
他伸手去扶,即将碰触到她肩膀时,他的手竟莫名颤抖起来。
那一刻,他在心里问自己,这江山,这皇位,当真这么重要?
他想起,当初母后离宫的时候对他说的那句话:你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这个做母后的心狠!
母后不理解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不止一个个谜局。
看着童舒荼,他收回了手,狠心离开。
马车越来越颠簸,想必他们已经离开成都府了。
銮国公主的眼角有泪痕滑落。
她想再看一看身后的成都府,撩开马车侧帘的刹那,秦漠的脸入了她的眼。
他眼里满是担忧,和自责,还有愧疚。
在触碰到銮国的视线后,他慌忙看向别处。
“公主殿下,已经出成都府了。”
銮国回头,远山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
她索性放下侧帘,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牵挂。
“皇兄,就此别过,各自安好。来生,我还做你的三妹。”
宋国大军压境,里应外合,蜀国兵败如山倒。
孟玄喆亲征元帅,抗击宋军,牢不可破的剑门却被北宋轻易攻陷,孟玄喆身负重伤,失踪不见。
孟昶自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终日惶恐,就连平日里最宠爱的花蕊夫人惠妃,也受了他多次痛骂。
銮国和秦漠,费尽千辛万苦,终寻到孟玄喆。
整个蜀国,一夜颓废,荒芜。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内侍从蜀国储君孟玄喆的房间里拿出了一封降表。
孟昶看了降表,瘫倒在龙椅上。
良久,挥手,让内侍把降表送去宋国。
*
天外飞雪,一个身穿暗青氅衣的男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孤峰中的山庄走去。雪白的白貂领口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显得苍白。
四周无车马,亦无随行仪仗。
孤身一人,在这冷峰之中,竟没有被山水、树木掩映。任谁看他一眼,都会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气息给惊一跳。
和苏渐离的这一局,他败了。但他身上的君王气息,未有丝毫消减。
半个时辰后,孤峰亭上,一盘棋局已经摆下,而苏渐离就坐在棋局对面。
孟玄喆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棋盘,“你找我来,是想让我陪你下棋?”
不知何时,孟玄喆的手中多了一张丝绢。
苏渐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丝绢,起身,看着亭外茫茫白雾。
孟玄喆浅浅一笑,笑得苍白。
“你什么时候知道断命判词是出自我手?”
苏渐离平静回他:“当我看到第一封‘断命判词’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了。只是,一直以来我都猜不透,你是怎么提前知晓那些人的结果的。就好像,你安排了一出戏,让他们用命来唱。到了指定的时间,他们乖乖赴死。”
孟玄喆的目光也透过小亭,看了出去。
“如果你的身上肩负着整个蜀国,你也不难做到。”
孟玄喆说完,声音里透着一丝落寞:“如果你不出现,我的局可以说滴水不漏,没有人能破。”
苏渐离回过身来:“你将童舒荼家满门屠尽,纵火烧了我全家,又杀尽素锦家人。如此多的杀戮,必然会汇聚血仇。你当真以为被你屠害的人,都是草包废物吗?”
“我没有屠谁家满门!”孟玄喆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
苏渐离视线一颤,“不是你?”
孟玄喆察觉到苏渐离在看他,便把目光挪向别处。
当初,孟玄喆在得知童舒荼满门被屠,来蜀地是为了寻仇时,便派人去查。
连他这个权势滔天的太子,在自己的国都查了很久,最终才查到——是父皇孟昶亲自杀了童舒荼一家。
父皇从惠妃口中得知,通州童家,似乎有关于失传绣法“穿花蛱蝶”的绣品,孟昶亲自带人擒了童家的人。
身怀秘传绣法,对于刺绣之物必然有超出常人的认知能力。然而,童舒荼的母亲,在面对《锦绣河图》时,却茫然无措。
孟昶心狠,这一点,孟昶比任何人都清楚。
世人都道,他孟玄喆身为皇帝最欣赏的太子,受尽了孟昶的宠。
没人知道的是,他从小就经常被孟玄喆用荆棘鞭笞,浑身是血,痛死过去都是寻常的事。
孟昶没了耐心,杀了看过秘图的童舒荼母亲。
一番争执,让孟昶越发心烦,索性满门屠尽。
那一夜,血流遍地。
翌日清晨,厚厚的积雪却把一切都掩盖了去。
孟玄喆多次在想,如果当年父皇再耐心一点,给童舒荼的母亲多一点时间,也许她会像童舒荼一样解开《锦绣河图》中潜藏的秘密。
孟玄喆不想争辩什么,他低头看着手中丝绢:“现在,你大仇得报了。”
他知道苏渐离绣了含有他孟玄喆的生辰八字的断命判词,放到他来时的路,是什么意思。他是在下战书,下一封关于私人的战书。
可是,孟玄喆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决战了。
苏渐离何等智慧,而今蜀国都快不存在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断命判词的来路。
孟玄喆先设了生死局,写了断命判词,再由他人刺绣。
苏渐离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刺绣断命判词的人,是因为,绣它的人,是所有人都不会联想到的——惠妃。
她身居宫中,没有人听说过她会绣东西。
传言中,她醉生梦死,整日缠着皇帝,是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
实际上,她眼里,根本不曾有过醉生梦死。这蜀国江山,才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
苏渐离眉头紧皱,以冰冷强劲之势逼迫着孟玄喆,“大仇得报?我的家人会因为大仇得报重新回到我身边?”
孟玄喆看着苏渐离,语气软了很多,像是祈求一般。
“我想见她。”
她,和这蜀国江山一样,都是他放不下的。
“你走吧。”
苏渐离不想让他见童舒荼。
当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身体瞬即变得僵硬起来。
孟玄喆颔首垂目,淡淡道了句:“对不住了。”
苏渐离察觉到孟玄喆的气息很乱,且弱。
他给自己下毒了!
其目的,是为了让毒气悄无声息地散出,好让苏渐离中毒。
这毒气,还不至于让苏渐离丧命,但却足够让他待在亭中,无法阻止孟玄喆去见她了。
孟玄喆转身离开,若不是他穿着蓬松华贵的氅衣,想必任谁都能看出,他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苏渐离看得出来,即便孟玄喆服了解药,一正一邪煎熬着,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他——死期近了。
他终于见到她了,不是他去找的,而是她主动跑来的。
她跑来,不是为了他孟玄喆,而是担忧苏渐离。
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孟玄喆一眼,就想朝苏渐离跑去。
孟玄喆将她抱住,“舒荼……”
他终于把他余生最想喊的两个字,喊出来了。
童舒荼在发现苏渐离并无大碍后,方才收回目光。
她凝望着孟玄喆,一如初见时那样,只是初见他时,她眼神里满是不安和对未来的惶恐,现在却是戒备和恨意。
江山泣血,天地肃杀。
“你布下这么多生死杀局,最后不也输了?那些因你而死的亡灵,如何安息?”
童舒荼眼眶发红,她怎么也不会忘,积雪下覆盖的童家八十三口尸体。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孤峰里响起,那么弱,却又强到孟玄喆只能听见它。
一把匕首,从孟玄喆的胸口处刺入。
孟玄喆低头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
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童舒荼,眼眶里满是红血丝,他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又似乎仍不敢相信……
原来她早知道他来了,她不是来找苏渐离的,而是来杀他的。
孟玄喆伏在她的肩头,眉头一动,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舒荼,身为储君,一着不慎,整个蜀国就会灭亡……每次下令杀人,我都宁可被杀的人是我。宁邡……他是我弟弟。”
孟玄喆气息弱到虚无。
宁邡是离皇权最远的人,本应最安全。可是,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识破了不该识的人心:皇帝孟昶,为了避免皇后阻止他寻找《锦绣河图》,对皇后起了杀心。
杀皇后,是孟昶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一件事情。杀掉她,不仅没人能阻止他布下杀局寻图,还能顺便除掉皇后身后的丞相等人,那些可都是皇后的忠实拥护者。
孟昶决不允许识破他真面目的人活在这世上,所以,他要孟玄喆给宁邡下毒。
孟玄喆不肯,孟昶便吩咐亲信内侍去做了这事。
“舒荼,你们得了秘图逃离蜀国的那日,我母后,也就是死在我追你的路上……”
童舒荼前几日就听到消息,花溟老人在他们得了《锦绣河图》奔离蜀国的时候死在了路边。而那天,那条路,也只有花溟老人离世。
原来,花溟老人是皇后。
皇后年方四十,身中奇毒,形容憔悴。这也是为什么她老相已成,手心却残留一团平滑。
她离宫后,孟玄喆源源不断地杀人,她便苦心经营地救人。
当初,她不解,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是他的母后,不忍他背负那么多杀戮,才会离宫。
知子莫如母,对他布下的生死杀局,花溟老人比其他人更容易看破。所以,她每次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命案现场。
她死在路边,他却因为要追图,追苏渐离,以至于连亲自为她收尸骨的时间都没有。
“我不孝,不忠……不……不仁……不义……舒荼,但是……”
话未尽,人却已经闭上了双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血染红的雪地上,走来一位仙气飘飘的女道人。
女道人什么也没说,对童舒荼鞠礼一礼后,便从她手中挪过了孟玄喆。
“段掌事……”
太多复杂的情愫涌上心头,童舒荼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段掌事走了,这座孤峰,就像一把利剑插在蜀国之巅。
当段掌事回到峨眉宁心庵时,一位身着暗花云纹长袍的男人仍旧跪在庵外。
段掌事从侧门入了庵中,没有惊扰到那跪着的男人。
已经十日了,他仍旧跪在那儿。
天下大雪,他看起来十分凄凉。但是段掌事却视他为无物,并未管过他。
隆冬新年,段掌事终于打开了庵门。
奄奄一息的孟昶倒在雪地里,他艰难地抬眼看着段掌事。
段掌事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手中拿着厚厚一沓丝绢。
当段掌事来到孟昶面前时,孟昶已挣扎着爬了起来。
“辛儿……”
段掌事把手中丝绢放到孟昶手中,“不争为慈悲,不辩是智慧。不闻,清净;不看,自在。”
说完,段掌事离开了峨眉宁心庵,再没回来。
“辛儿……”
段掌事的背影被大雪隐没后,孟昶方才收回目光,低头,那是一沓佛经。
“辛儿……”
泪落如雨,往事再也回不去了。
*
北宋乾德三年,降了宋国的孟昶被封秦国公,相思熬尽的他油尽灯枯,不久即卒。
皇宫大内,文德殿中,北宋皇帝满面红光。
大殿中站着满朝文武,以及凯旋的李继隆,还有苏渐离和童舒荼。
站在百官之中,童舒荼有一种恍惚感。
她只听到皇帝一直说着赏赐的话。
百官受封,李继隆也不例外。李继隆笑得灿烂,最后,那笑凝聚成一滴泪。兴许是想起了为了蜀地,殚精竭虑的父亲李处耘了吧。
最后,北宋皇帝走到苏渐离跟前。
“渐离,朕欠你一个家。”皇帝语气微沉,先前志得意满的样子已消失不见。
苏渐离跪地行礼。
童舒荼也同样跪下。
她仍旧有些恍惚,来之前,她本不想来,苏渐离却非要坚持。苏渐离还告诉她,如果她不知道怎么做,他怎么做,她跟着学就可以了。
那就照他所说的做吧。
北宋皇帝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恍若天作之合,眼里也有老泪盈动。
伐蜀一战,如果没有《锦绣河图》,没有苏渐离和童舒荼,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北宋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对苏渐离的赏赐比任何人都多,也更贵重。
封官,官至提刑官。
赠宅,自苏渐离入蜀地后,皇帝就命人精心修了那大宅,只等他归来。
赐婚,他看得出来,童舒荼和苏渐离情投意合。而且,他们的成婚仪式,由他这个皇帝亲自主持。
三月初八,天地喜庆。童舒荼和苏渐离的亲事就在这一天。
他说,这是他初见她的日子,就定在这日吧。
草长莺飞,柳条飞絮,唢呐声震天响。
汴京百姓围在街道两边,挤挤攘攘,只为一睹新娘、新郎容貌。
坐在花轿中的童舒荼觉得沉闷,稍稍用手指勾起盖头一角,目光顺着花轿侧帘一条指宽的缝隙看了出去。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目光尽头,人群之后,一个头发白透的男子,悄悄转身。
虽然童舒荼只看到一个侧脸,但是她不会认错,是尘九。
再细看去,人已消失不见了。
一头银发的尘九离开了汴京,踏着石径小道匆匆前行,忽然,他像耗尽了力气,再也走不动似的,停了下来。
瘦弱的身体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泪水如雨水落下。
他痛苦地蜷缩着,恨不得这颗入不了红尘、皈依不了佛门的心融入脚下的污泥。
“施主,回头是岸。”一个缥缈的声音兀的响起。
又是他,一个弥勒佛一般的胖方丈,追着尘九,劝他回头是岸。
尘九不管不顾地哭泣,不管那方丈在给他诵什么经文。
汴京城内,喜糖遍地,红花飞扬。
苏渐离回头,透过花轿帷幔斜出来的缝隙看向花轿中的童舒荼。
童舒荼察觉到苏渐离的目光后,急忙把盖头放下,面红如霞云。
天边,霞云漫天,如这宋国王城般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