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水落石出
一言2017-05-12 19:523,340

  刘纤纤母亲暗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稍稍平复一些。可一旁的刘纤纤父亲却异常躁动,他怒瞪了童舒荼一眼后,转而跪在地上恳求何县令:“县令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个女人残忍杀害了我的儿子、女儿不说,还在这里混淆视听,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迷惑大家,好洗清自己的嫌疑!何大人,可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啊!”

  何县令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的苏渐离却先开口了:“刘大官人这么着急,莫非是怕她说出杀人凶手正是你?”

  苏渐离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如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在了刺史院的公堂上,刘老板更是身体僵住,回不过神来。

  童舒荼清雅沉着的声音又在公堂上弥漫开来:“没错,杀人凶手是刘大官人。”

  刘老板如被电击一般回过神来,“你血口喷人!纤纤是我女儿,墉儿是我儿子,天底下哪有父亲谋害自己儿女的?你这女子毛都没长齐,又怎么能体会我们为人父母的感受!”

  童舒荼转而看向已木然的刘纤纤母亲:“夫人,刘纤纤和刘墉是不是他的儿女,或许只有夫人自己最为清楚了!”

  “你……你胡说!!”刘纤纤母亲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揪住了童舒荼的领口。刘老板也从地上爬起来,似要用自己的拳头教训教训这个什么话都敢说的黄毛丫头。

  苏渐离见童舒荼瘦小的身板都快被老两口被扯碎了,一抬手,他的随身武将便走上前来架开了两夫妻。

  童舒荼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她眼神坚毅地看着苏渐离:“大人!民女虽然在文绣坊仅有数月而已,但对刘老板和其儿子的事情略有耳闻。”

  “童舒荼!你胡说八道!老夫对墉儿好着呢!大人们若是不信,大可以让街坊绣娘作证!”刘老板气得浑身发抖。

  童舒荼并未受到干扰,继续说道:“去年隆冬,也就是我刚入文绣坊时,刘墉得知转运司锦院人手不够,不能完全满足宫妃们的要求,便上转运司锦院商谈,最终转运司锦院同意让刘墉每月取些手帕丝绢伙计让文绣坊绣女精心绣制。这笔生意虽然看起来并不大,却让刘墉看到了以后的发展之路,因此刘墉打算筹钱自办一处绣坊,专门教授宫廷绣品的绣法,承接更多宫廷绣品。”

  童舒荼见大家都在认真听,心中略安稳,不急不躁地继续说:“民女在文绣坊时,偶尔看见刘老板会面向刘墉所在的东院沉思,当他看到刘纤纤时,也时常轻声叹息。所以,刘老板其实早就猜测这对儿女不是自己的孩子。”

  “新郎白楚文家所开的绣坊,也在年前隆冬接了转运司锦院的活儿。所以,我大胆推测,刘墉和刘纤纤早就商议好,等成婚之后便与转运司锦院商议,将所有做不过来的活计都交给他们来做。刘墉、刘纤纤想自立门户,刘老板当然不甘心成为别人儿女的垫脚石,故而趁着所有人都醉意熏熏,无人进入新房所在的内院时将新娘残忍杀害。之后被刘墉撞破,便将刘墉也毒杀当场。”

  童舒荼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刘纤纤的母亲狠戾地看着身旁的刘老板,红肿的双眼里释放出犀利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碎尸万段,干涸的嘴唇颤抖了许久,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

  刘纤纤母亲泪如雨下,指着刘老板的手不住地颤抖,“很好,姓刘的!你杀我儿女是吧?今天我就告诉你,没错!墉儿和纤纤都不是你的孩子!他们是我和染坊罗工的孩子!”

  “你……你个荡妇!”刘老板双手钳住了夫人的双肩,不满红血丝的双眼瞪如牛眼,“成亲之后我待你如何!你竟然和一个染工厮混多年!我恨你!我恨你好多年了!你个贱人!”

  刘老板的老脸涨成了猪肝红,说起话来唾沫星子横飞:“好!你对我无情,让我戴绿帽子,还戴了这么多年!那我今天也告诉你!没错!纤纤和墉儿都是我杀的!我杀的!”

  刘老板的脸几乎要贴到刘夫人的脸上,眼泪长流:“我杀的!你满意了吧?啊?!”

  “纤纤的脸也是我划开的,我不仅要划开纤纤的脸,我还要划开墉儿的脸。可是……可是他长得像你,我……我……”

  “传言无盐女鬼入了地狱,无法投胎,我又……我又用针线将纤纤的脸缝合。我本可以更狠的,本可以的……”

  一时间公堂上咆哮声、恸哭声、何县令的劝诫声不绝于耳……

  和风装点锦城春,细雨如丝压玉尘。

  童舒荼站在朱漆的长廊上,伸出白皙的纤手,将清斜的春雨细丝接住。雨丝落入童舒荼的手心,凝成一粒浑圆晶莹的玉珠,继而顺着手纹滚落,滴向泥土。

  童舒荼隐约察觉到脚下木板在微微颤动,是有人来了。

  童舒荼收回了手,转过身去。

  来人正是苏渐离。

  “你的冤屈已申,不再有人追捕,可以离开了。”苏渐离的声音一如三月的雨丝,无声无息,却带着清寒之感。

  童舒荼略微惶恐地看向苏渐离,“大人是在责备我妇人之仁吗?”

  苏渐离原本清冷的目光,化为一抹兴致。

  童舒荼低头,“昨日在公堂上,宣来染坊罗工后,罗工看向刘老板时眼神痛苦而纠结,似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又硬吞了回去。想必罗工并不想告知刘老板,刘墉和刘纤纤确实是他亲生儿女的事实。”

  当初在文绣坊,童舒荼偶然看见夫人夜半前往染坊饮酒,不醉不归,而罗工只是远远躲在染缸之后,默然看着夫人,不离不弃,亦不逾矩。

  爱会让人放肆,也会让人学着克制。

  染坊罗工这么多年,看着心爱之人越来越融入和享受现有的生活,或许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圆满。

  任谁也看得出来,刘老板对妻子也爱得十分浓烈,只不过他的爱渐渐被报复和恨意笼罩,致使他即便看着自己妻子摔地也无动于衷。

  苏渐离看着童舒荼略带惆怅的面容,嘴角轻笑:“原来你在怪我昨日戳穿了真相,加剧了刘老板的痛苦?”

  童舒荼睫毛微颤:“刘老板生性多疑,最终残忍杀害了亲生儿女,其罪行令人发指,其心当诛。只是……”

  童舒荼抿了抿嘴唇。

  苏渐离轻哼:“只是你认为刘老板已经犯下罪行,毫无回旋的余地,告知他真相,无非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童舒荼默然。

  苏渐离身体微微前倾,幽雅的气息环绕着童舒荼,缥缈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萦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因为自己的推断而丧了命,是不是心有不忍?”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生不忍是正常的,等你习惯了,就好了。”

  苏渐离冰冷甚至带着一丝狡黠的气息让童舒荼不得安生,她想逃离,却无处可逃,只能任由苏渐离继续在自己耳边低语。

  “昨日,本官唤来仵作,命她从面相分析,再到滴血入骨,一步步向刘老板证实,他亲手杀害的正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女。说实话,本官不但没觉得心有不忍,反而感到甚是过瘾。”

  童舒荼抬起一双眼睛,略茫然也略不解地看着他,仿佛苏渐离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苏渐离却慢悠悠道:“昨日你看着他无比痛苦的样子,不也十分激动么?”

  “我……没有。”

  苏渐离却不听,一摆手,“你眼睛里的光芒早已出卖了你,你和我是同类人,都见不得作恶之人逍遥法外。”

  童舒荼沉默,苏渐离说得很对,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偶尔想起,隐隐生出不忍之感,但作恶之人在残忍杀害别人时,又何尝心生怜悯过?

  案情水落石出,苏渐离根本不看刘老板一眼,令牌落地,刘老板便将踏上“决杖,黥面,配役”的苦刑路。

  刘老板连杀二人,死者又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加在他身上的杖刑、刺面和流放,比其他人严重得多,杖至残废,刺面蒙羞,再流放至人人闻之胆寒的荒野蛮地。

  身体之苦或许还能勉强承受,求死不能的内心煎熬之苦,或许更为浓烈吧?

  苏渐离又道:“你的麻烦已经解决了,现在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向我证明你的用处。”

  苏渐离看了童舒荼一眼:“不要以为凭你先前几句话,就能让我完全相信,你比一品绣娘朱芷兰更有用。”

  童舒荼修长浓密的睫毛微颤,双颊泛红:“大人若真要告破《锦绣河图》一案,还请不要再带转运司锦院的一品绣娘在身边。”

  之前,童舒荼跟苏渐离说她比一品绣娘更有用后,苏渐离留下了她,却并没有放弃和一品绣娘朱芷兰的往来。

  苏渐离眼角浮起一抹笑意,“这么急着把对手赶走?”

  童舒荼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锦绣河图》暗藏玄机,知道《锦绣河图》四字的人都绝不是普通人,盗取《锦绣河图》之人自然也绝非普通蟊贼。”

  “《锦绣河图》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绣品,当时在宋国一经出现便引起了举国轰动。民女斗胆,妄自猜想,其所用针法绝非寻常绣女能轻易窥探、参破,所以——”

  苏渐离目光穿透雨丝看了出去,“所以转运司锦院的一品绣娘朱芷兰便成了对方下手的重点?”

继续阅读:第7章:十日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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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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