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皇宫。
一副卷轴送入了景玄宫,风意晗正在批阅奏章。
“主子,这是北宫公子派人送来的。”轻风说着上前递上卷轴。
风意晗伸手接过,展开,里面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红裙飞扬,额间一点朱砂,笑靥如花。
他眸光沉了沉,沉默收起画轴。
进了太极宫,风意晗把画轴扔于桌上。
太上王不明所以地望他一眼,伸手拿过卷轴,徐徐展开,待看清画中之像时,瞳孔猛然一缩,执着画轴的手竟有些颤抖。
“这……这,你从何而来的?”
风意晗瞧着他的神色,答非所问地道,“画中之人是北彦当年的护国神女,风霓裳。”
太上王手一抖,画像嘭然砸于地上,嘴中还在喃喃不止,“像……太像了……”
风意晗眉头皱了皱,“她是谁?”
“清沅公主当年下嫁于长远候,生有一女,当时正是夜时,小群主出生时额间遍布粉红色蔷花胎记,艳红如血,吓坏了一帮子接生的婆子,天监司批命,小群主天生带煞,大凶之兆,此后不过一月,公主府接连死了两名下人,公主府内所有花圃一夜凋零,长远候岌岌之余,背着清沅公主把小郡主私下投河了,当时只道是顺流而下,不知生死。清沅公主此后再未能生育,长远候后来出兵征战之时,战死沙场。”
“天监司批命?呵,真是可笑!”风意晗扬唇,嘴角的笑容嘲讽至极。当年他出生之时,晗乐宫上空红光大盛,照亮半壁夜空,母妃因他难产至死,当时也是天监司批命,说他是天煞孤星,无双命格,生来便是凶煞之兆。这死老头子就该对他不管不顾了么!就活该他被活埋,被陪葬,被活活饿死么!?
“小晗,她……”太上王望着他,声音有些发颤。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风意晗冷厉的目光止住他,眸中划过一丝红光,带着嗜血般的寒意,冷漠入骨。
“她……现在在哪?”太上王诺诺出声。
“死了!”
“什……什么?”太上王身子一僵,垂眸看向地上的画像,肤雪凝脂般的容颜,襄一双明媚飞扬的眼,像极了当年的清沅姑母,那时的自己总爱黏在她身边,期盼着小皇妹的降生,却没能护得住她安稳,这么多年,是风家欠了她的,所有的亏欠、愧疚、皆化为一声幽幽长叹……
“我会把她归入祖嗣,我风家人就算死,也不能流落于外。”
风意晗望他一眼,那一眼极冷,让太上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上前捡起地上画轴,风意晗转身,面无表情地出了太极宫。
身后的宫殿里,昏暗的光线中,太上王坐在楠木椅上,面容晦暗,鬓间又添几缕银丝,似乎瞬间老了十岁之多……
“禹国庆巳年间流落在外的小群主,现已回归祖嗣,赐号挽裳群主,享公主之仪,入葬皇陵。”
庆巳年间,大禹三十多年前,当年的清沅公主嫁于禹国最年轻的异姓候爷,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被传为佳话,却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引天下人唏嘘不已。
皇室秘辛,一向是百姓们大肆关注的焦点,瞬间传遍街道巷尾。
南湘边境的邺城。
客栈里,几人正在楼下用饭,旁边一桌的客人之间传来热切的讨论声。
“霓裳原来竟是禹国人么?”湘晚荷有些惊讶,北彦每届的转世神女都要遍寻天下么?
北宫凌淡淡道,“当年黎国师就是在大禹边境的一个小镇上寻见她的。”
“霓裳是当年清沅公主所生的小群主,那这么算起来,她应算是风意晗的姑母了!”
北宫凌点头,“想是没错的。”
“是你派人送去的霓裳遗物么?”
不过就一副画像而已,风家之人,总该让他们知道罢。”
“想是风意晗的性子,也该如此的。”湘晚荷道。
夹了一筷雪藕放他碗里,“凌哥哥,你多吃点,瞧着你最近都瘦了好多呢。”
“嗯,”北宫凌笑笑,夹起雪藕送进嘴里。
吃过饭后,天色渐晚。
过了邺城,就是北彦的边境倾屏山脉了。
天有些冷,她紧了紧被子,却是睡不着了。
出了房间,爬上了房后的阁楼,天中的星子很淡,寥寥几点星光坠着漆黑的夜空。
抱膝坐在房顶上,远处的灯火缭烟中莫名染上了几分寂寥之感。
身后有响声传来,她回头,是北宫凌。
“凌哥哥,你还没睡么?”
北宫凌把手中的披风给她系上,温声道“明日过了倾屏山脉就是北彦境内了,天寒,切莫要着凉了,早些睡吧。”
湘晚荷仰头,看着他在夜色下有些模糊的脸,眉眼间似乎总是聚着些离愁,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有些飘渺……
“凌哥哥,上次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说完呢,我还想听,你再给我讲一遍好不好?”
北宫凌摸摸她的头,在她旁边坐下。
伸手帮她紧了紧披风,他的声音温润如风。
“想听什么?”
“当年千妤被罚下轮回,进入尘世,之后呢?七世轮回过后,她有没有再回去?”
“回去么?”
北宫低语道,眸光望向远方,眼中有淡淡落寞划过……
“也许会吧。”
“北微帝君呢?他真的能忍心放任不管么?”
“他亲口说出的话,就算已有悔意,又能如何?”
“七世轮回,千年之殇,所说的不过是一场遗忘么?”
湘晚荷摇头,“我不信,他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北微帝君日日从天界境象之中看她的转世轮回,一望便是百年。”
北宫凌转身,把她揽进怀里,“他为这错已经悔悟了千年,天雪山终年的沉寂,日夜折磨,他不想在受……”
湘晚荷垂头埋在他怀里,望不清他的神色,胸前冰凉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了紧身上披风,朝他怀里挤了挤,她忍不住皱眉,为什么她在凌哥哥身上竟感觉不到丝毫热度了呢?以前凌哥哥身上的温度也是很凉,可终究还是有几分暖意的,她一直没有觉的任何不适,可现在……
北宫凌感觉到了她异样,垂眸望向她,“冷么?回屋吧。”
说着伸手拉过她,湘晚荷仰头,“凌哥哥,为什么你不用灵力?”
北宫凌伸出的手一顿,半响,却是换作双手抱起她,淡淡道,“灵力用多了也是会反噬的,乖,听话,你回屋吧。”
湘晚荷望着他的眼睛,并没有瞧见任何异样之色,垂下头趴在他肩上,不语。
北宫凌把她抱进屋内,放在床上,伸手抚了抚她额间,淡淡道“好好睡一觉,夜里别掀被子,知道么。”
说罢,转身欲走,湘晚荷伸手拉住他袖子,语含不舍,“凌哥哥,你陪我……。”
北宫凌回头,揉揉她的发,在床边坐下,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语声温柔“好了,睡吧。”
“嗯。”
伸手探出被子找到他的手握在手里,她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望着她乖乖睡下,北宫凌伸手用灵力在屋中形成一道无形屏障,隔绝了一切。他坐在床边,看着着她安静的睡颜,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至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悄声出了房门。
天空中无月,夜色很淡,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一夜安睡,湘晚荷醒来之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洗漱过后,下了楼,大厅里,几人正在用饭,并不见北宫凌的身影。
隔壁房间内,北宫凌端坐在床上,身周一丝淡淡白雾缭绕,渐渐隐入不见。他下床,打开门,湘晚荷站在门外,正欲伸手敲门。
“起了,用过饭了么?”
“还没,正准备唤你呢。”
北宫凌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清浅若风,“丫头去用饭吧,我已经吃过了。”
“哦,好。”湘晚荷点头,神情有些失望,她转身,下了楼。
倾屏山脉是北彦的一道天然天险,两边山体嶙峋,山间小道陡峭孤零,天下间第二险峰,天寒地冻,行走间更为不易,是以千百年来,北彦就用这么一道天险之屏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
一行人到了倾屏山脚下,中间一道石门轰然开启,现出一条夹缝小道来,就在两山之间,可容几人纵马并行,一直弯曲蔓延进山间深处……
提前几天就上路的黎真几人现身,“大人,消息已传回国,女王派人迎接的人马正在路上,不日便可到达。”
“嗯。”北宫凌淡淡道。
马车驶进了山间小道,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山间幽幽回响,偶尔还能听见伴随着一两声鸟叫,远远传来。
身上披着厚厚的毛绒披风,北宫凌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耳边传来他温润的语声,透一丝淡淡温怜,“还冷么?”
湘晚荷摇摇头。
“现在就怕冷的话,真进了北彦还不得冻死了。”
北宫凌轻敲了一下她额,向她解释到,“北彦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天冷,不过是常年飘雪罢了,最冷的莫过于无雪的季节了,寒风呼啸,最是凛冽,不过要到冬季了。”
“北彦也分春冬季的么?”湘晚荷有些惊讶,北彦不是一年四季都是冰雪不化的吗?
“嗯,北彦四季飘雪,现在是夏季,多是阴冷天气,冬季风雪更为凌厉,寒意沁骨。”
湘晚荷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几人行进很快,入夜时已出了倾屏山脉。
黎真几人十分熟练地选了个背风的山皑后面搭起了帐篷,动作迅速熟练,云卫几人根本插不上手。
云柒命人捡了一些干柴,在帐篷前搭了两堆火。
几人围坐在火堆前,黎真把一个烤好的雪兔奉上前递给北宫凌。
“大人,吃点东西吧。”
北宫凌伸手接过,却是递给她,“雪兔是极其御寒之物,肉质软绵,适合食用,你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