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叶情湘不像平日那般悠闲自在的过来延福宫,而是紧张兮兮的,“皇上要亲自出征北漠了。”
与世隔绝的她不明白皇宫现在的局面。北漠?御驾亲征?她想到那日在承乾宫西暖阁内,皇上对她说,当朝丞相勾结异国乱党,企图夺权篡位,想必勾结的异国就是北漠了。
“不是有陈大将军吗?”她想到了有陈锦山,为什么还要用这如此极端的方式,御驾亲征呢……
“陈将军现在在前方,却没有挡住北漠的来势汹汹。况且……”叶情湘看了看窗外,小声说道,“况且,丞相与朝中部分大臣替北漠大军出谋划策,把陈将军的出兵战略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皇帝亲自出征,皇宫便会人心惶惶,奸臣更加肆意妄为,纵使东陵百姓流离失所。其实,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就是不想让他出事。
“有一个,那就是……”叶情湘吞吞吐吐的,看着柳絮焦急得模样,“那就是与北漠和亲。”
和亲?柳絮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选择这个呢?和亲历来都有啊……
“那为什么不答应和亲呢?”
“没有人愿意和亲北漠,北漠首领湛凌王李南羽是一座出了名的冰山,更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北漠皇宫的后宫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入的了他的眼。我们东陵只有一个染汐长公主,她哭的死去活来,丝毫不肯和亲,皇上也舍不得她远嫁异国,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
叶情湘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柳絮丝毫不在状态了,她摇了摇柳絮的身子,“姐姐,你不会是想……”
“如果我能救百姓于水深火热,我愿意前去北漠和亲。”
战争,即使东陵胜利了,可多少人将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生命,多少人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和亲,能换取东陵百姓一世安稳,牺牲自己,那又何妨。
“姐姐……”
“情湘,以后万事小心,切记不要锋芒毕露,谨慎行事……”
这是她对叶情湘最后的忠告,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叶情湘眼里泪花打转,她知道柳絮姐姐决定的事,是不会有改变的
柳絮让叶情湘去把自己的这个意愿告诉皇上,她实在不愿意再去与他见面,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的情绪……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皇宫上下都喜悦不已。因为有人愿意前去北漠和亲,意味着,将不会被皇上定为北漠和亲对象,也不要在战争中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他始终没有来过延福宫一次看望她一次,若说不怨念是假的,虽然她去和亲是早已想好的事,可他想都没有想就准许了,其实她内心多么希望他能阻止一下,留些在东陵最后的回忆……
八月初八,三更天,就从睡梦中惊醒,一袭大红的嫁衣送至延福宫,她拒绝任何人帮她梳妆打扮,女,为悦己者容。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桌上名贵的胭脂水粉是她从来没有施过的,名贵首饰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戴过的,更没有穿过这大红的嫁衣。今日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这一辈子的转折点。
盖上红盖头,起身,推开了延福宫正殿的大门,托着长长的嫁衣裙摆,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头上的珠釵翡翠步摇,重重的压着她的头顶,还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好像在为她演奏一曲红尘相送,那么的缠绵凄婉。
天空早已下起了毛毛细雨,灰蒙蒙的一片,朦胧的雨雾像是整个皇宫笼罩的一层纱,虽是清晨却好似夜晚。几只渣渣叫的鸟儿,在头顶盘旋,难道它们也在为她感伤吗?
宫婢走来搀扶着她,每个人的脸上都尽带笑颜,只有她一个人在红盖头下没有任何表情强掩着她内心的悲伤。
上轿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悲伤却是一辈子……
东陵皇城街道百姓们都让出了一条道路,给这和亲大使是挽救东陵百姓的大功臣,今日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出嫁北漠。
城楼上,墨岑栩静静着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面无任何表情,苏常信看着忧郁的主子,本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叹了一口气,双手哆嗦一下,“万岁爷,你这又是何必。”
他想到,在如意馆外,第一次见到了失魂落魄,横冲直撞的她,相貌平平,普普通通,穿着钟粹宫调教出来的宫婢特有的黄色花纹底鞋,在他的面前谎称如意馆的宫婢,想必没有人比她更为胆大。
作为傅婕妤的贴身宫婢,揣测他的内心,用肖淑妃做引子,帮主子争宠。她不知道,若被太后或者其他人知道了,她还能活到现在吗?
承乾宫,她磨墨的熟练度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才能是他所没有发现的呢?
他不由自主的,脑海就浮现了种种他与他之间的回忆,这是巧合,还是她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不知道他听到了苏常信说的话还是没听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队伍直到消逝在视线……
不知道柳絮知道了他一直在城楼上目送她,她会不会欣慰一点呢?他究竟是舍不得,后悔同意她的请求,还是只是作为皇上送东陵和亲功臣的心态呢?这时,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最清楚,往往是只有当爱的人离开了,内心才会有所感悟。
柳絮在空荡的马车里晃动了一下,马车停住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柳絮掀开马车的窗帘,发现在她马车的对面正缓缓前来了一辆马车。
“前方何人马车?快快停下,不知道这是什么队伍吗?”前边领队发出抱怨的话语。
“大胆,不认识这是玄亲王吗?”那辆马车上的车夫也不是吃素的,毫不让步的回答道。
车里的柳絮一听是玄亲王,快快放下了车窗帘。内心思绪着,玄亲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不是离开了皇城吗?
正在她思绪游离,外界的一切抛在脑后。马车猛的震动一下,大红盖头下的她,知道上马车的人是谁,她开口说道,“王爷,快回去吧。”她知道玄亲王来只有一事,就是带她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等本王回来。”玄亲王准备要拉她的手,可柳絮感觉到了,连忙把手拿来。
“王爷不娶幽兰小姐,私自离开,现在回心转意还不迟。”柳絮语气很平淡。
越是平淡越是着急,玄亲王墨岑翊不管柳絮愿不愿意,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外扯,“跟本王进宫见皇兄。”
柳絮强坐着,无论玄亲王怎么拉扯,她都不动,“王爷这样做是徒劳无功的。”
“徒劳无功也好,我就是要这样做。”玄亲王好像失去了理智。马车摇摇晃晃的,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絮大声说道,“王爷,我已经决定的事是无法改变的。”她从头上取下一个珠釵,紧紧的握住,准备往脖子上戳,“王爷再不回去,我就死在这里”
她就拿自己的性命逼退玄亲王,只能出此下策,赌一把。
玄亲王并没有松手,柳絮把尖锐的珠釵直戳脖子,就这样那白皙的脖子鲜红的血缓缓流出,一白一红,那样分明。玄亲王不松手,她恐怕就会一直往里戳。
终于,玄亲王松手了,直接把她手中的珠釵一把夺下,快速的扔在了外面,“好,本王走,你记住本王这辈子只要你。”说罢跳下马车。
柳絮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马车又缓缓前进了。她摸了摸她的脖子,任鲜血还在直流。玄亲王为什么这么固执,放着温柔贤惠的白幽兰不娶,非要吊死在自己这课树上,时间还长,他若慢慢想通就好。
被鲜血染红的嫁衣,说不出是喜庆,还是悲哀呢?可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去北漠和亲,在别人的眼中都只是死路一条,即使不死也只得留下半条命,孤独老死在北漠后宫。她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但是她不是去送死的,她要凭借一己之力在北漠活下去,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东陵留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