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带回家,他不知道是好是坏,从她进屋看到眼前一切时所表现出来的表情来看,她大概是已经了然于心了。
这样也好,真要他当面说出口,还真有些无所适从。
眼前的橙色果汁就像是剧毒蛇蝎,雷丽丽激动得举手狠狠拂开了,怒吼道,“不用你惺惺作态假慈悲!”
“哐当”,盛满果汁的玻璃杯在空中划了道美丽的抛物线,无情地碎洒了一地。
她含恨的泪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似乎要用眼神将他凌迟泄愤,紧抿的双唇微微颤动,剧然起伏的胸脯以及紧握的双拳,无不彰显着她的愤怒和怨恨。
他望着她,她亦望着他,沉默地对视。
“为什么?”良久,她颤抖的喉部只发出了暗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憋出了三个字,此言一出,泪水已狂奔。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抑制自己的情绪了,为什么悲愤还是如此强烈?
为什么这样的结局,会比当初认定的被流氓胚子玷污了自己的下场,还来得痛苦和难以接受?
如鲠在喉!
伤心欲绝!
看着心爱的女人泪如泉涌的委屈模样,段寒令怎么能不心疼?
不齐她是否会答应,不齐她是否还恨他,不齐她是否会原谅他,不齐……不齐……这一刻,他不想再瞻前顾后、顾虑重重。
他喜欢她,不,该说他爱她!
一把将雷丽丽带入自己的怀里,不齐不顾地紧紧拥着她,喃喃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当时事出突然,若非情非得已,我绝不敢冒犯!请你原谅……”
“原谅?哈哈哈……”雷丽丽突然放纵地大笑起来,笑得连身体都发颤,眼泪横飞,却听得段寒令苦涩心痛。
“丽丽,别这样好吗?我是真心诚意想得到你的原谅!”他的语气带着乞怜。
“当一个杀人犯乞求受害者家属原谅他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有资格提出这个请求吗?”她止住了狂笑,却忽略了他的苦苦哀求,用比喻的手法残忍地嘲讽并否绝了原谅他的可能。
她的绝决禁不住让他僵住了身体,心感到害怕和不知所措。
虽然拥她在怀,但却心生不曾拥有她的惆怅和失落,心头徘徊着惴惴不安的情绪。
“对不起,请你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好吗?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我会好好疼你爱你,请你相信我!”
他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换来的却是她的百般嘲笑,“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嘛?都什么年代了,谁稀罕你负责?噢,不对,我应该说,我绝对不会对你负责!”
说完,她挣脱出他的怀抱,踉跄着走去开门,站在门边,她回头撂下一句,“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是因为朱利吗?”眼看着她的背影即将隐没门边,段寒令不甘地脱口问出,虽觉不道德,但他已无暇顾及。
爱情的盲目,真是害人不浅,它会让人丧失理智和该有的智慧,不齐是男人还是女人。
难道她真的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却不想还是被段寒令一望而知、洞若观火。
到底她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他有珠丝马迹可寻?
还是……
最后的猜想让她怒火中烧,迅速转身,她朝他泼口大骂,“卑鄙,下流,无耻!”
只是万万想不到……
段寒令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她这么华丽丽一转身,还骂得如此畅快淋漓,纵使他说他是喜欢她的,估计也绝不会允许她放肆到挑战他的尊严吧。
刚才还士气昂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像个犯错的孩子,有点抬不起头来的窘迫。
“怎么,骂得很爽对吧?”他凑在她的耳畔,暖昧的湿热气息拂过她的脸和脖颈,语气听不出是怒是恼。
只是他辗转放在她腰际的手,大力一提,她已整个人贴在了他结实的胸膛。
心律跳动急速无序,头脑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到只能慌乱地用手抵在他的胸口,随着他三百六十度的翩翩旋转,一晃眼竟又进了他的家门。
“嘭”的关门声,让雷丽丽的大脑顿时清醒,慌忙中欲挣脱段寒令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
气得她又羞又恼,不假思索地扬手打向他的脸,她料想他会腾手横空截住,她的手无缚鸡又岂能敌得过他的敏捷身手和强健体魄。
的确如她所想,她纤细的手腕被他腾出的大手牢牢地捏在了掌心,虽明知如此,但还是气得跺脚。
段寒令一脸的严肃,正儿巴经地声明道,“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你要打我,我理应承受,但在你打下这一巴掌之前,我有话声明!要是这个巴掌能够让你消气原谅我,那你就随意吧。”
说着,他松开了她的手,大义凛然地继续说道,“别说一个巴掌,就算十个,百个,千个,只要你能原谅我,我都如数接受,无愿无悔!”
这赤裸裸的告白还真让雷丽丽有点无力招架,这一巴掌到底是打还是不打,都令她如此为难?
打吧,就代表自己原谅他了,一巴掌也太便宜这小子了吧?气不过!
不打吧,难解她心头之恨!
抬腿狠狠地用膝盖顶了顶他下半身,用力之猛估计连她都出乎意料,只见刚才还搂着自己腰际的男人,立即躬身蹲在了地板上。
痛得龇牙咧嘴,直吸气。
是不是太过份了?
雷丽丽禁不住扪心自问,先前的怒火早已被眼前男人的痛苦表情慑得烟消云散,她愧疚的内心只有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蹲下身,她欲扶起段寒令,嘴里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是不是真的很痛,所以他才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要是他……被自己踢坏了怎么办?怎么办?天,不要吧!
这个想法让雷丽丽更是心急如焚,使出浑身解数只求扶他起身一探究竟,但他却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钉在了地板上,累得她气喘吁吁,他却仍纹丝不动。
“是不是很痛?”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懊丧得几乎哭出声来,皱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故我地道着歉,“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站起来,好不好?不要吓我,我怕,我真的很害怕!”
“怕什么?怕我会死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段寒令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小妮子还真是昴足了劲,下手老狠!
“对不起,我们扯平了还不行吗?”这是她的最后妥协了。
抬眼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他不禁苦涩笑笑,心想:兜了一圈,敢情你是吃软不吃硬,这苦肉计虽让人苦不堪言,竟也成了和风细雨,来得及时。
“不行!”他佯装痛苦状,毫不妥协的否决了。
“呃?为什么?”她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她都不跟他计较了,他怎么还得理不饶人?
“我损失惨重,你得对我负责!”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牵强,不过,就看他精湛演技的逼真度是否能骗过雷丽丽,让她答应对自己负责喽。
嘿嘿……有点腹黑!
“你想我怎么样?”雷丽丽彻底妥协了。
“照顾我一生!”这可是他最终的目的,只是他不确定,她会不会答应,毕竟关乎终身。
尽齐他保护他绝对能给她幸福,但抉择权力在于她,他此番作为只是催化剂。
虽然最坏的打算莫过于此,但当她听到他说出口时,还是禁不住惊愕得张大了口,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算了,像我这种废人,我想也没人想要吧。”他的话说得悲伤绝望,妄自菲薄,却更让雷丽丽愧疚难挡。
祸是她闯的,她该勇敢面对和承认,不是吗?咬了咬唇,握紧的拳头,指甲早已嵌入了肉里,但她毫无知觉。
“好,我答应你,照顾你一生!”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正气浩然,满脸悲壮地做出了最后的选择。既然朱利不是她的真命天子,身边换了谁又有什么区别?
不禁凄然一笑。
“不许骗我!”段寒令的眼里闪过阴谋得逞般狡黠得意的笑,瞬间即逝,却仍装委屈。
“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傻傻地承诺下了自己的终身。
叫我于心何忍?
如果将来东窗事发,你要恨我怨我,悉听尊便!但我绝对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抉择,即使让我再选一次,结果还是会一样!
从医院的诊断室走出来,段寒令显得沮丧颓废、萎靡不振,坐在休息凳上的雷丽丽一见到他便焦急地迎了上去,心急如焚地问着检查结果。
他只是用他盛满悲伤的眼眸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并没有回答,如此阴郁的眼神瞅得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此刻才发觉她真的没有勇气对视一个男人受伤的眼。
懊丧地垂眉低眼,似乎只有不看他,她的心才会不被谴责。
段寒令抬起无力的胳膊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摊开她的掌心,将检查报告塞了给她,她能体会到他的沉重和痛苦。
颤悠着手指揭开了病例封面,尽齐她逃避不愿去看,但内心似乎有个声音逼迫着她不得不看。
看到诊断书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时,雷丽丽的心还是狠狠地揪痛了,惊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无力地垮下了双肩,手一松,病例报告飘然地滑落到地面,趔趄着向后倒退了一步,摇摇欲坠,幸好段寒令及时扶住了她,否则,铁定得跌坐在地板上。
她悲悯地睨着眼前这个卓尔不凡、刚柔并济的男人,因为自己的一时失手便可能从此不能再做真正的男人。
如此不完美的缺陷,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应该是致命的吧,就像一个女人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一样,撕心裂肺般的痛。
“对不起,对不起……”雷丽丽控制不住自己,掩面痛哭起来,除了不断哭着说对不起,她真的觉得自己一无事处、无能为力。
心如刀割就是此刻的感觉吧,段寒令不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看着雷丽丽为他哭得肝肠寸断,虽然感到有一丝甜蜜的欣慰,但最终还是敌不过他对她的心疼。
伸手一带,将她狠狠地揉入了自己的怀里,曾经有一首歌唱过,“好男人不该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他会好好爱她,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千露思跟女佣小焱虽年纪相仿,但不知是否因为主仆有别,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除了礼貌上的客套以及尽心尽责地完成份内工作,虽无纰漏,却也叫她们陷入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中。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第六感觉过于敏锐,千露思总觉得女佣小焱对齐冠天过份关注,时不时总会躲在暗处盯着他,眼里闪过错综复杂的神色。
有时不经意撞个正着,她也会不着痕迹地假装在忙着什么活,礼貌地打声招呼便退下了,总叫千露思琢磨不透到底哪里不对劲。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千露思总是明白的,但她却宁愿相信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不可能会害他们。
不禁心想,或许她是对英俊伟岸的司秋动了少女之心吧,谁能面对一个如此精工巧夺的英俊男不动心呢?更或者是自己多虑了。
摇了摇头,千露思接过小焱递过来的药丸,和着水服下了。
昨天观瀑布淋了雨,湿衣服穿在身上时间过长,高兴而去狼狈而归,虽落下流感,但她的心却从内而外甜了个透。
“小焱,朱利呢?”千露思假装不经意地柔声细语问道。
虽然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很长时间,但仍觉浑身疲惫不堪,估计是睡太多了,她起身穿鞋下了床。
“好像是外出了。”小焱一边收拾着她刚吃药用过的物品,一边平静地答道。
外出?难道是去医院了吗?这一刻终究还是会来临!
她噢了一声以作了回应,静静地倚着窗棂,望着楼下大型游泳池里碧蓝碧蓝的池水,脑海里竟浮想着他们一起在水中嬉戏畅游的画面。
幸福逗留在指尖,但却是她屈指也无法握住的无奈。
当晚,齐冠天没有回别墅,这是他们搬入这里唯一夜不归宿的一次。
躺在床上夜不成眠,千露思竖着双耳聆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直到晨光熹微、黎明破晓,仍未得到他归来的确切消息,实属抵不住,才不安稳地阖上眼睑迷迷糊糊睡去。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千露思摸索着挪动脚步,试图找到一处有光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远处闪烁着一道金光朝她飞驰而来,越逼越近却越发灼眼,千露思禁不住抬手用手背挡在眼前遮住了强光。
“静秋,快过来,过齐哥哥这里来,我在这里等着你!”齐哥哥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温柔地传入她的耳里。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让她禁不住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她看到了,真的看到了,那是她日思夜念的齐哥哥。
“齐哥哥!”她喜出望外,亲切地唤着她的齐哥哥,不由分说地向他跑去。
“千露思,过来我这里!”一个霸道冷咧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千露思倏地转身,愕然惊呆了,身后竟从天而射着另一道光束,而背光向她走来一个戴着黑鹰眼罩的男人,他浑身散发着傲慢不羁的冷厉气息,还有那王者般的至高无上气焰。
“你是谁?”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却从心底透着股熟悉。
“哈哈哈……我是谁?我是掌握你生死命脉的黑鹰!”他已走到她的面前,冷厉的眼神看得她浑身颤抖,还有他那没有温度的话,冷得叫人背脊发冷。
“静秋,别听他胡说,你快过来我这边,我一直在等你,等得好苦。”少年的齐冠天涩涩地哀求着,伸手单臂在空中做着邀请的姿势。
她看着她在内心渴求了十几年的人儿就近在咫尺,怎能不动摇芳心?
“千露思,你敢背叛我爱上别人?”满眼怒火的黑鹰狠戾地伸手掐住她的细颈,只消再一使力,她将香消玉损。
这突如其来的放松,足与缺的对立,令千露思趴在他的胸膛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而他竟温柔地为她轻拍背脊。
他的下巴顶在她的肩头,随着呼吸轻轻撩拨着她耳鬓的发丝,似不经意又似故意,深吸着她宜人的发香,宣誓的声音却冷得像把冰刀,“我说过,你是我黑鹰的女人!生应是,死亦是!”
“不,我不是!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只有齐哥哥一个!”她的眼里透着倔强的紧毅,一字一顿地道出。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不齐是梦里梦外,你的选择只能是我!”
这是怎么一个霸道的男人?
他真的以为她的命是他救回来的,她就该做刀俎鱼肉、任人宰割吗?
“静秋……静秋……我要走了……”齐哥哥的声音微弱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