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喜又手指着梦仇,目光落在媚小妖脸上,道:“义兄?”
媚小妖无力又无奈的拖着长长的尾音道:“是——”
曾可喜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道:“怎么会这样呢?以小妖的美貌,梦仇师弟应该将其娶进门,带回老家,然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从此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田园生活……”曾可喜一侧头,便看到梦仇冰冷的目光,下面的话自是没有再说出来。虽然他现在也是魔正初阶的境界,与梦仇一样,不过看到梦仇的那眼神,还是觉得害怕,有噤若寒蝉的感觉。立时将目光移了开去,伸长头,看向媚小妖,见其神情变幻,又是害羞,又是黯然,又幽又怨,当真丰富多彩了。
曾可喜耸耸肩,不再言它,目光落在那只油嫩脆黄散着浓浓肉香的乳鸡上,殷切的道:“梦仇师弟,何时开吃?”
梦仇也不言语,将乳鸡分了三份,每人一份。
曾可喜迫不及待的抓着乳鸡,也不再去洗手,直接往嘴里送,随后,“啊——”曾可喜大叫了一声,震得院前竹林都“沙沙”的响,他一脸呆滞,活活的一副陡然间中了染毒的暗器,马上就要离世的表情。这一表情令媚小妖一惊,乳鸡放在唇边,不敢下咽,愣愣的盯着曾可喜,道:“曾师兄,怎么啦?”
“这鸡……”曾可喜不可思议的执着手中的鸡,眼睛瞪得大大的。
媚小妖心神一颤,下意识的接道:“有毒?”
“是啊!吃了这鸡,我怕是一辈子都离不开梦仇师弟了!”曾可喜伤心的道,随即对着鸡肉猛咬特咬、猛嚼特嚼、猛吃特吃,双眼放光,包嘴含糊不清的道:“这烤鸡,真是太好吃了!”
媚小妖一愣,随即吃吃了轻笑,看了看乳鸡,缓缓的送在唇边,轻启贝齿,缓缓的咬了那么一块,慢慢的品尝着,陡然,脸上焕发出令人目眩的光彩,她惊异的看了一眼梦仇,将嘴中鸡肉吞下,这才道:“义兄,这一辈子,你甭想跑掉啦!如果你跑了,妖妖再去哪儿找这样好吃的美味去?”
梦仇微笑了一下,也品尝起烤野来,味道不错。这些年一直在东跑西跑,这门手艺倒是没有落下,反而随着意志的坚定,性格的成稳,越发的精湛。
……
“嗝!”曾可喜抚着肚皮,打了个饱嗝。他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他陡然看见媚小妖并没有将烤鸡吃完,而是剩了半个巴掌大的那么一块,接着取出一方鹅黄的丝绢,将那块鸡肉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模样,令曾可喜发嚎。
曾可喜目瞪口呆的看着,直到媚小妖那其收了起来,才轻声问道:“媚小妖同志,你那是在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将它留着,然后在半夜肚子饿的时候,再吃吧?”
随着曾可喜的问话,刚吃完乳鸡的梦仇也将目光落向了小妖。
媚小妖偏着头,嘻嘻的道:“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得留一点,放在这里作纪念啊!”
曾可喜与梦仇同时一呆,异口同声的道:“鸡肉作纪念?”
“是啊!不可以么?”媚小妖认真而肯定的点点头。
“呃……”梦仇与曾可喜没有语言了,深深的看着媚小妖,难道小妖就不知道,这东西放久了会变质的,到最后没有一点纪念意义么?但又不忍伤了小妖的自尊心,梦仇与曾可喜僵着笑脸,对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小妖点了点头,同声道:“可以!”
再回头互看时,梦仇与曾可喜都觉得对方的额头,有冷汗在流。
“对了,曾可喜同志,你身侧那大包里,是什么?”媚小妖也学会了“同志”一词,不再喊曾可喜为师兄!
“这个嘛,当然是我这两个月努力的结果了!”曾可喜一脸得意的道,侧头看向梦仇,只见其一双黑瞳,不知道何时竟变成了一片幽蓝,当中火焰燃烧,仿佛炼狱之火。那双眸子,泛着幽蓝的光芒,正对着那一个大黑包。
“呃……”曾可喜一愣,这个大黑包看似平凡,可不一般呢,有纳戒和存储袋的某一个功效,便是能阴挡魔识窥视袋中之物,看梦仇的模样,难不成,梦仇能看清?曾可喜心中一动。这一走神的刹那儿,梦仇双瞳已经恢复正常,他深深的看向曾可喜,真切的道:“曾师兄,这两月辛苦你了!”
曾可师一呆,随即哈哈大笑,那满是油渍和污垢的手在梦仇肩上一拍,道:“好小子,真是不错!为了你的贡献度,师兄我都快成野人了,这一批物品交上去,师弟进那百草园,定然没有问题了!”
一侧的媚小妖也听清了,那大黑袋中,便装的是任务物品,而且是为了帮助义兄梦仇的任务物品。媚小妖突然觉得,原本在宗里声名不佳的曾可喜师兄,并非那么不堪了。
安静的夜里,偶尔还有不知名的上古凶兽,隐藏在山中某个角落,仰天而啸。巨大的吼声,在这个夜里分外清明,便是一些做晚课的魔王宗弟子,也被那惊心巨吼,震得暂时失了神。
兽吼之后,恍然间还有寒铁互相撞击时的声响,清脆入耳。
“叮,叮叮!”
更像是有许些风铃,在萧萧的夜风里摇摆,诉说着魔王宗万年以来,一段段平凡的,而又不凡的过往。是不是也曾有这样一个夜晚,某位宗里前辈,曾执着挚爱女子的手,同风共雨?是不是也曾有这样一个夜晚,某一个情怀初开的女子,跑上寒铁天桥,悄然系下一根红绳?是不是也曾有这样一个夜晚,看着心爱的女子,与别人在天桥相依成对,而自己,仅仅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在黑暗的角落,孤独的舔弄自己的伤口?
站在通往玄阴山的天桥前,梦仇与媚小妖并肩而立。
两人都望着前方,那一根万年寒桥,横锁天堑。万年寒铁的巨大铁链之下,系满了物品:风铃、千纸鹤、情人结……这天桥一桥连贯南北,山间雾气深重,寒冷袭人。白茫茫的雾气,将天桥都掩去了大半,只能看到脚下那一段寒锁笔直的穿入白雾里,至于寒锁的另一端,便看不清楚了!只是,也隐隐能听到,在前方的天桥上,那一片浓浓的白雾里,有一对情人,在轻声呢喃!
“梦仇!”媚小妖轻声喊道,一双迷人的眼睛,望向梦仇,即便夜色如墨,那双眼睛,也是那么的明亮,倒映着梦仇,全部的身影。
“嗯?”梦仇应了一声,目光却并未看向媚小妖,反而逃避般的落向前方,眼中白雾一片,迷迷茫茫。他虽然没有侧头,但也能感觉到小妖的目光,火热火热的,似乎能融化千年冰霜。
“小妖好开心!因为你成了小妖的兄长!”媚小妖深深的说,脸上升起幸福的笑意。梦仇嘘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媚小妖,柔柔的一笑。媚小妖又道:“小妖也好难过!也是因为你成了小妖的兄长!你真是个大坏蛋,你明知道小妖对你……呜呜……”
媚小妖扑入梦仇怀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放声大哭着。那不避闲的哭声将白雾里,情人的呢喃都打断了,在山崖前,静静的飘荡,又远远的传了开去。媚小妖的双臂,紧抱着梦仇的身躯,将玉首埋在梦仇的怀中,像极一只委屈的小猫。
梦仇手抬了抬,想安慰小妖一下,但又能说些什么呢?爱也因己,恨也因己,爱也悠悠,恨亦悠悠。爱与恨,或许便是上古圣人,都难以解开的情结吧。
梦仇的手臂,僵在空中,没有垂下,就那么一直僵着。梦仇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前,已经湿了一块,沾在胸前肌肤上,一片温热。梦仇更能感觉到,小妖哭泣之时,有轻轻的呼吸,一闪一顿,透过了那件黑衣,喷在自己的身上。
夜风柔情,美人如玉。
这样一个夜晚,梦仇的那颗毒晶做成的心,开始发热、悸动!
就那么情不自禁的,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又跳动了一下,接着又跳动了一下,一直跳动着,仿佛就是血肉做成的般,再没有停歇!
媚小妖停止了哭泣,仰起脸宠,望着梦仇,声音怪异的道:“梦仇,你的心跳,好快!”或许是因为媚小妖哭得太久,声音都有了一点嘶哑,是以听去怪怪的。媚小妖双眸处,却看到义兄的脸色,写满欣喜,欢快的神情,似是幼小之时,隔壁家的阳光小男孩,那么温暖,这个夜里,已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寒冷!
“是吗?小妖,你也感觉到了?”梦仇低头,目注着小妖梨花带雨般的脸,僵在半空的那只手,终是落了下来,轻柔的为小妖擦去,那明亮的泪水。梦仇的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随即收了手,目光眺望着前方,刹时间变得幽远起来,喃喃的道:“我本是,没有心的!”
“我本是,没有心的”轻轻的声音,在夜里飘忽,说不出的震撼!
玉女,你可知道,那一日,你走了,我毅然举剑掏心,不顾生死?
“梦仇,小妖知道!”媚小妖仰着美丽的容颜,认真的说道。
梦仇将目光收远处收了回来,讶道:“你知道?”
“是啊,你本是没有心的,便是说你是无心的,你无心你的心跳,无心与小妖结成义兄妹,对不对?”媚小妖自以为是的说,说完还轻轻的皱了皱瑶鼻,说不出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