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这条命是我的
丰七七2017-05-28 11:002,320

  他换完药,走时回首望去,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对她予以宽慰一笑:“你生前是个极好的人,不必在意黑无常说的话。”

  被戳穿心思,故欢脸红心跳,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他,心底欢呼雀跃,恨不得挣开这些缠人的绷带,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她就知道,黑无常狗嘴吐不出象牙,定然是污蔑了自己!

  待门扉掩上,她积怨已深,有了疑虑。

  对于闲云给的解释,我持有怀疑的态度,因为人有轮回,魂也一样,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恶魂,也不会在忘川河里待三百年。

  而在忘川六百年里,我投生无门,寻死无路,顶着这幅模样,惶恐不安地苟活着,日夜祈盼的就是坐着往生船去投胎。

  倘若真如黑无常所说,我生前十恶不赦的人,那么按照冥规来办,应当上刀山下火海,尝遍十八层地狱的酷刑,被食骨鱼啃得魂消骨散,又怎么会安然度到第七个百年?

  可方才忘川河中,惨叫连连的不正是我吗?

  难道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恶人?

  漫长六百年,连忘川河水都不能洗净我的罪过,那当初杀我的人,又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置我于死地?

  还有林夕斋的梦师,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活计?

  门扉吱地一声被人推开,闲云抱着一篓子的药罐进来,在对上故欢哀怨地目光后,快步来到床畔。伸手往她额前一探,眸光一黯,呢喃自语:“你存活下来的,竟然是一缕怨魂,难怪口语清晰,智力未退,眼中却充满怨色……”

  还忘了过去的一切。

  怨魂?故欢转了转眼珠子,好奇看去。

  闲云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绷带,语气平淡: “你生前是一个梦师,因为要帮助一个被高官欺凌的百姓,便入了他的梦境,得知了他贪赃枉法,谋害官员的秘密,所以引来了杀生之祸。”

  “那杀我的人……已经,已经死了吗?”嘶哑地声音从她口中飘出,令闲云神魂震颤,他取药的动作一滞,目光落在她胸前狰狞的伤口上,眼底闪过一抹痛楚,随即莞尔一笑:“你在忘川待了七百年,那人受尽七世轮回之苦,早已是另外一个人了。”

  故欢不再言语,眼珠子不停地打量闲云,发现他俯身替自己上药时的样子煞是好看,举止投足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地高雅,若是再配上今日叼走自己的鸟儿,怕是位逍遥散仙。

  “欢欢,你在想些什么?”闲云有所察觉,开口问道。

  她本想脱口而出说一个“你”字,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刚巧,瞥见门外伫立一只羽毛黑白的怪鸟,便含糊不清说:“鸟儿……鸟儿……”

  闲云愣了愣,旋即听到那愤愤不满地吼叫:“你个丑玩意儿,居然叫小爷鸟儿!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小爷名讳春江,乃是天界大名鼎鼎的鬼鹤!”

  触及某人的责备一瞥,春江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真是没见识的丑八怪。”

  在故欢卧床不起的这些日子里,闲云不分昼夜地照顾她,还告诉她这个地方叫作林夕斋,因她而生,由梦筑成,只要有执念的生灵,都会来到这里。

  而梦师就是,化解世间执念的人。

  酣月开春,万物复苏,故欢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也迎来颠复人生的一次破茧成蝶。

  当闲云解开绷带,展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后,她看到上边似乎覆有一层带有鳞片地裙状透明薄带。她见过食骨鱼,自然也明白特征代表什么,只觉晴天霹雳,呆若木鸡许久。

  才难以置信问:“我为什么是一条鱼儿?”

  闲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不改色道:“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其眼泣能成珠,其貌、声能摄人魂魄,其尾触地便能行走自如。这样一具两栖躯壳,或许还能给你多一个逃生的机会。”

  想来也是,先前只有上半截骨架,在忘川行动总是不方便。而今这副躯壳虽丑,但相较之下,也勉为其难接受了。

  故欢把脚甩到地上,发现薄带消而不见,她喜不自胜,刚要站起来走路,脚底就犹同万虫啃咬,疼得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在旁的春江挥着翅膀,在她旁边跳来跳去,挖苦道:“人家鲛人刚开始走路都还疼,又何况你一个借尸还魂的怨魂!告诉你,要是你在三个时辰以内还不能掌控好这具躯体,就会因为互相排斥而灰飞烟灭……嘿嘿嘿,到时候,你就永远死掉了哦!”

  听他这么一刺激,故欢瞪了他一眼,偏就憋着一股气站起来,摇摇晃晃,孩童学步般往前挪动。一路跌跌撞撞,再次摔得遍体鳞伤,

  她望向站立门外的闲云,泪眼婆娑,试图撒娇求助:“脚好痛,站不起来该怎么办?”

  闲云居高临下俯视她,神情淡然,没有一丝要怜香惜玉的意思,无动于衷,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求助无用,故欢咬紧牙关,重新站了起来,不再急不可耐,学会先慢慢地挪动左脚,然后又慢慢地挪动右脚,把重心放在脚下,把目光放在一米之之外的位置,小心翼翼往前走。尽管过程艰辛,可她仍是周而复始,孜孜不倦,也不过半刻钟,就摔得鼻青脸肿。

  在旁的春江不经咂舌:“闲云哥,瞧这倔脾气,往后恐怕少不了跟我抬杠!”

  “踏!”

  不过交谈的功夫,那方才还告饶的人,就一脚踏在了门槛上!她抹掉嘴角的尘土,昂首挺胸,粲然一笑:“这条命,终于是我的了!”

  说完两眼一闭,累得昏倒了。

  闲云连忙扶住,捋开她额前的碎发,看见她拔地而起的淤青包,眼中隐有怜惜,嘴上却说:“还有点性子。”

  醒来后的故欢已经可以下地,像撒欢了的疯丫头在竹林里窜跳,不是掏鸟蛋就是拔鸡毛,闹得里边的梦灵纷纷状告。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学会利用控梦之术,窜到众生梦里戏弄凡人,还食去不少有趣的梦。

  见这无法无天的野性子,春江连连摇头直呼没救,倒是闲云百般纵容,予以无数的鼓励和教导,使她敛了疯疯癫癫的性子。

  还学会了一些为人的规矩,也明白了一个叫作“同等交易”的词汇。顾名思义,就是如果有人来到林夕斋,要想用利用梦幻之术化解执念,就要给她一些简单的报酬。

  只不过后来,她遇到过两人,前者要她造梦,后者则要入梦。

  而这个交易的代价是……生命。

继续阅读:第三章:不遇苏化不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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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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