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取本将军的项上人头?”
白起的神情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他一生戎马,别人对他都是闻风丧胆,而今遇到这样一个胆大心细的女子,他不得不再三掂量。
意识到他的犹豫,故欢心底有些忐忑,她决定用激将法:“将军,你早年就在杜邮被秦昭襄王下令自刎了,如今也不过区区一颗人头骨。难不成,你会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坏了如今的大局?”
白起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她:“据本将军所知,骨香入梦只要是人骨皆可。哪怕本将军就给你一根脚趾骨,你也得给本将军开启幻境!”
顽计被识破,故欢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她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将军的消息如此灵通……不过我现在困得不了行,你看能否通融一下,让我眯一下眼睛,等到第二天晚上,咱们再动身?当然,要是将军现在强行入梦的话,恐怕会事倍功半……”
“就按你说的办。”
白起深知她在拖延时间,但墓室结构复杂且机关重重,料她是再如何狡猾,也是插翅难飞。
临走时,他深深地看了故欢一眼,警告道:“不要妄想给你的同伙传音讯,这样只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她点了点头,闭目时已经入了幻境。
幻境无梦,显得一片空白,故欢咬破手指,施了一记招魂令,冷不丁陷入了一个人的梦境。
那人正值少年,正坐在竹藤椅上津津有味地啃鸡爪,故欢面露不悦,毫无感情地叫他:“丹顶鹤……丹顶鹤……丹顶鹤!”
少年吓得从竹藤椅上跳起来,他闻声望去,在见到故欢时,欣喜道:“野鱼?你不是被鬼将军抓走了吗?怎么又回林夕斋了!”
“好你个丹顶鹤,巴不得我死是吧!”故欢在他脑袋拍了一记,叉起腰神情严肃地说:“长话短说,你醒来后立马去找闲云,让他找到白起的墓穴,我就被困在里边。”
“哦。”
春江听得有些懵:“说得太快没听清楚,野鱼,你再说一次。”
“到杜邮亭,挖白起的坟,听到了没有!”故欢怒吼道。
突然,梦境里出现了裂痕,那些从天而降的水倾泻而下,还冒出阵阵寒气,不过一会儿,就把她淹得险些窒息。
故欢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就在冰水里,她的手脚被池底的链子锁住,她抬首望去,倒影里,一群鬼兵正翘着二郎腿,好以整暇地看她。
其中一名鬼兵吹了个口哨,说道:“厉害了鲛人,连做梦都想着要挖我们将军的坟!”
故欢心中大骇,意识到自己在梦中通风报信已经被发现了。
这时,倒影被一只手搅散,再恢复平静时,只有白起那张刚毅的脸映在水中,他黑白分明地眸子一直盯着她,良久才道:“刚睡了一觉,你的精神也好多了?那就抓紧时间入梦。”
他的目光犹似一支穿过水屏障的利箭,正不偏不倚地对准她的眉心,好像稍有不满意,就会刺穿她的脑袋。
故欢避开他的目光,垂视自己飘曳地鱼尾,低声说:“不是人头骨,就是入不了梦。”
“咕咚!”
有什么东西被他扔到水里。
故欢抬首望去,只见一个骷髅头飘过来,她目瞪口呆,万没想到白起能隐忍这种地步,可想而知,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水里的铁链渐渐松开,故欢硬着头皮接下他的头骨,她摆弄着鱼尾,很快浮出了水面。
她爬上岸,在白起冰冷地目光中,将头骨化成骨香,对他说:“梦境里发生的事,皆由骨香里的记忆来决定。入梦后,你只是一缕观看往生的魂魄,只有我能参与其中。”
白起紧抿地薄唇,终于漾起一抹笑意:“只要你能改变‘杜邮之死’,本将军必有重谢。但你若欺瞒了本将军……那么这些鬼兵,就会用销魂刀,把你削得灰飞烟灭!”
故欢毛骨悚然,她望向鬼兵手里的销魂刀,咽了咽唾沫:“开始吧。”
白骨制香,篡改天命,这是史无前例的一件事情,故欢也不知道成不成,不过当她坠入梦境里时,已经忘却自我,陷入了深深地恐惧之中。
斜阳西下,老树昏鸦,战国硝烟四起,秦国与赵国的军队已经厮杀起来,而落在军队后方的故欢,才刚从地上拾起一把大刀往前冲。可能人太多了,她一时分不清敌我,于是只要有人近身,就挥起大刀胡乱砍一通。
突然一人按住她的肩膀,厉声喝道:“你他妈是疯了吗,连自己人都杀!”
故欢大吃一惊,见对方是个士兵,便委屈地说:“第一次上战场,太紧张没注意看。”
那士兵眼神犀利地扫她一眼,正要斩落他人首级时,却被一个骑马的将领用利剑削掉了脑袋。
故欢呆若木鸡,举着大刀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也在此时,白起的鬼魂飘到她身旁,低声说:“这人是赵国将领,名为赵括,是接替廉颇的一个无用将军。当年若不是他指挥有误,本将军也不会在‘长平之战’中名扬千古。”
他话一说完,赵括的宝剑已经挥过来,好在幻境里故欢算半个神,瞬间念力一动,时空骤停,万物皆顿,连袭来的雨箭都滞在半空。
故欢上前夺过赵括的宝剑,踹翻了几个士兵,又把乐此不疲地把赵国士兵的兵刃统统扔掉,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跑到秦国军队的后方,意念微动,让时空转动了起来。
赵国军队失去兵器,顿时陷入任人宰割的局面之中,秦国将领白起见状,立即命人擒拿赵括!
赵国兵败,残兵投降,而年轻气盛的白起沉稳思量后,决定道:“赵国降者,一概格杀勿论!”
有将士震惊道:“将军,四十万人,都要杀了吗?”
他凛冽一瞥,声音平静如常:“这将近四十万大军,若不杀降,等着他们回去东山再起吗?”
众将服从,真就连夜杀了赵国四十万大军。
秦国的旗帜在黄沙中飘扬,而赵国的旗帜却掉在地上,被人用来卷尸践踏,那些尸体堆得有阁楼那么高,看得故欢心惊胆颤,她一边感叹战场无情,一边动用铲子,与众人挖了一个万人坑。
白起大胜,在秦国属风云人物,别的小国一听是白起应战,皆是闻风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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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胜归来,白起在宴会上与众将举杯庆功,他不拘小节,干起酒来实在豪迈,若不是将领们调侃他早些回家探望,恐怕还要往后推迟几日。
马车早已备好,白起被一群人搀扶到宫门外,他挥开众人,醉醺醺地上了轿子,嘴里还嚷嚷着:“谁都别扶本将军!本将军要亲自驭马回去!”
众人笑而不语,甩袖示意马夫可以走了。
待人散去,故欢从半路窜出来,趁机钻到轿子底下,她攀附在车底,待到了将军府,马夫吆喝一声,便化作一缕飘烟先溜了进去。
为了接近白起,她扮成一名金玲奴隶的模样,贴身侍奉他的夫人魏澜,这是位大家闺秀,听闻是当朝丞相魏冉的女儿,生得一副姣好的容貌,而且知书达理,为人体贴。
此时魏澜正坐在桌前,打开梳妆匣打扮,那纤纤玉指在唇上一点,可谓芙蓉俏、冰肌俏,她眼波流转,尽显芳华。
魏澜合上梳妆匣,倚靠在窗边期盼,恰有一抹新绿将枝头探了进来,她喜出望外:“这是个好兆头!你说将军会喜欢我这身打扮吗?”
故欢笑道:“夫人美得不可方物,将军当然喜欢了。”
她掩嘴轻笑:“就你会说话。”
她话刚落,就有下人来报:“夫人,将军回来了!”
故欢站在魏澜身后,只见白起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他甩开下人们地搀扶,在看到发妻时,以为是幻觉:“夫人,怎么又在梦里见到你了。”
魏澜上前搀扶他,轻柔一笑:“每次回来都这样,真拿你没办法……”
捕捉她眼底的落寞,故欢安抚道:“将军不拘小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要好好庆祝了。”
魏澜对她报以一笑:“嗯,我扶将军过去歇息,你到厨房煮点醒酒汤来。”
故欢应诺,退了下去。
到了厨房,故欢蹲下来生火,突然头昏目眩,她晃了晃脑袋,力不从心地倒在地上,她眼前一片朦胧,恍惚间,好像听到闲云叫自己的名字。
他说,欢欢,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