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琉夏走后,穆氏便将事情交代给了赵姨婆,赵姨婆盘算事情紧急不敢耽误便匆匆离去。穆氏心里又放心不下席满愿,便带着采菽亲自朝桐愿居而去。
君禄院里,念初正准备陪着席老夫人用午膳,便见席允贤从屋外走了进来。她早就猜到穆氏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见到席允贤也算在意料之中,面不改色扶着席老夫人起身相迎。
席允贤赶忙扶过席老夫人坐了下来。
念初便恭敬乖顺地席允贤行了个礼。念恩平日最怕席允贤,上前毕恭毕敬行了个礼,便缩在席母身后,探个小脑袋望着席允贤不敢出声。
席允贤剑眉横挑,看了念初一眼,见她韶颜淡妆,聘聘婷婷的站在那,方神色稍缓,点了点头。又见念恩怯手怯脚缩在人后,丝毫不见男子气度,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冷言问道:“今日的书可都背了吗?”
念恩被吓得迟迟不敢开口应答,席母笑着将念恩拉到怀里,解围道:“背了,天不亮就起来背了!”
“母亲,让他自己回答。”席允贤见席母如此袒护念恩,不由想到了穆氏对自己提及席母宠溺孩子的事情,生怕席母年老心慈,惯坏了念恩。
不禁剑眉紧蹙,目光严厉的扫了一眼念恩,复又问道:“今日的功课你可按时做了吗?”
“已经做完了。”念恩见了席允贤如老鼠见了猫,站在那里局促不安地低声回道。
“大点声,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底气都没有,日后怎么委以重任?”席允贤厉声喝道。
“这孩子年幼懂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太过严厉了!”席老夫人笑着将念恩推在席允贤面前,鼓励道:“你看看这孩子没你吓得!”
席允贤不敢违背母亲意愿,收敛了厉色,不苟言笑道:“念恩是我席允贤的长子,日后岂能落于人后?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母亲若是不忍心管教,我看不如还是交给柔嘉看管吧。”
念恩一听又要被送到穆氏身边,吓得小脸煞白,浑身瑟瑟发抖,求道:“念恩一听用心背书,不让父亲再操心。”
席老夫人心疼念恩,冷笑道:“哼,我当年孤身一人养大你兄弟二人,也没见你们沦落成市井无赖!还不是各个出类拔萃,人中俊杰,国之栋梁?如今我是年老体衰,但也用不着你在这里教训!”
“母亲,您知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念初见状,翩然起身不动声的将念恩护在身旁,复又给席允贤行了个礼,美目微抬,清波流盼,樱口樊素劝解道:“祖母您也不要怪父亲严厉,爱之深责之切,父亲也是因为关心念恩才会这样说的,正所谓关心则乱吗!”
念初心知祖母此言未必是真与父亲动气,自己点到为止即可,水眸轻环,又对席允贤道:“父亲,虽然养不教父之过,可美玉也需细琢,夫子育人讲究循循善诱,因材施教,念恩继承您的血脉,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他自幼就聪颖伶俐,天资过人,假以时日必定出类拔萃。你又何必如此担心呢!”
念初又道:“只是如今他经历了些这个年纪本不该遭受的苦难,才变得如此胆小,您应该施以关怀,让他感受到父子情谊才对,您这样严声厉色只会适得其反,揠苗助长,让他小小心灵再添新伤的!”
席老夫人在旁叹道:“我看念初小小年纪多知书达理!姐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弟弟呢?你日日忙于政事,我本不该和你计较这些,可你好歹是一国之相,一家之主,凡事不能只听只言片语就操之过急的下定论,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端平才行啊!”
席允贤鹰眼微垂毕恭毕敬地看着席老夫人,“儿子谨遵母亲教诲。”说毕,目光已经落在了念初身上,心中不由暗自思量,念初小小年纪竟能把话说得如此通透,原来倒是自己轻看了她!
转念又想到大祭司的话,双眼一紧,目光又变得锐利几分,又道:“前日大祭司有意提点,事关府中安宁,让人不敢小觑。想必母亲应该已经知道了。”
念初听席允贤话锋一转,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水眸一沉,拉着念恩退在了席老夫人身后。
只听席老夫人语气沉稳的应道:“此事一早柔嘉就来说过了,我看这事兴许没有大祭司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席府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佑我们,遇凶成祥!我都不怕,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母亲,七杀星凶狠,此事非同小可,昨日我也……”席允贤话音未落,便被席老夫人打断。
“什么七杀、八杀的?你看今早池中锦鲤死而复生,仙鹤也恢复常性,这就说明祸去福至!不是我说你!你是一家之主,有些事不能仅凭耳边风一吹,就草率下结论!念初好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忍心看她小小年纪一人流落在外呢!”席老夫人说着,痛心疾首地长叹了一口气。
“母亲,我这也是保险起见,为了全家人的安危考虑啊!”席允贤说着,睨了念初一眼。
只是浅浅的一个余光,却被念初捕个正着,念初也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与之四目相视,席允贤被念初深邃的目光看的心底莫名有些发慌,只觉她的双眼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一不小心就让人深陷其间而不可自拔。
只听念初自责道:“都怪我不好让父亲和祖母为难了!
“傻孩子,你何错之有啊?”席老夫人说着,长吁了一口气,又对席允贤道:“也是为人父兄之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念初这孩子乖巧伶俐,蕙心纨质,哪里像是祸乱之人?倒是有些人,现在越来越嚣张跋扈,独断专横了!偏爱挑事生非,连我这老婆子话也听不进耳朵里去了啊!我看在这么下去,这相府马上就乘不下她了!是不是再过两年我也要给她腾位置了?”
席老夫人说着声音陡然一提,凤眼凌光乍现,她心中明白必定是穆氏心有不甘又挑唆了儿子前来游说。
被席老夫人一呵斥,席允贤才大梦方醒般收回了目光,她是自己的女儿吗?怎么刚才对视之下,竟感觉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