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是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的。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以至于程青以为自己还在马车上，还没睁开眼就开始唤，“紫暮，咱们到哪儿了？”
半晌听不见回应，程青只好懒懒地睁开眼，然而刚刚翻个身，便险些从床榻上摔下来。
这是……哪儿？
哦不，她昨晚是同紫暮一起下了车的，然后……好像是去了个什么村子。
转悠着眼睛打量起周边的装饰，黄土墙上挂着个斗笠，靠墙有三两个锄头，坑坑洼洼的地面还算整洁。像是临时清扫过。
这么说来，昨晚，他们应该就是在这儿留的宿。
只是，紫暮人呢？
正愣怔间，忽然听见院子里愈发清晰的交谈声，在听到那熟悉的清冷男音时，程青禁不住面上一喜，小跑几步拉了门就蹦跳到院子里，高声唤道：“紫暮！”
紫暮正在池塘边的一棵柳树下同星野交谈，听到程青咋咋呼呼的叫喊，立刻温柔了眉眼，转向程青这边，声音温润低沉，“醒了？”
晨风拂过他散落在肩侧的长发，使得他整个人都仿若谪仙初临凡世，唯有英俊的面庞愈发皓月清风。
程青不好意思地笑笑，走近他身边，语带羞涩，“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在别人家睡到这个时辰，怪难为情的。”
紫暮低头浅笑一声，“紫暮以为，夫人此时应该关注的是晨起梳妆。”
“啊！”程青立刻惊叫着拿手挡住脸，尴尬地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忘了……”
“一定很辣眼睛。”程青哭哭唧唧地闷声道。
“辣眼睛？”
“就是很难看……”程青捂着千疮百孔的心痛呼。
紫暮又是一声低笑，“所以，夫人还不去洗漱？”
“我走了。”
程青彻底郁闷了，十指在脸上裂开几条缝隙，就这样半遮半挡地去寻洗漱的地方。
见程青一步步走远了，星野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毕恭毕敬道：“公子，马车的事……”
紫暮的嘴角蓦然一沉，清冷的双眸在晨光中微微闪烁，“他们会自己送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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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是在前院大堂解决的。
刘家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仅仅用几片野菜熬一锅素汤，就着昨晚紫暮带来的烧饼，一口口下去，勉强填饱肚子。
刘大壮十分歉疚，几度要去向邻居借点米下锅，熬个粥什么的，被紫暮着星野拦了几次才算作罢。
临行前，紫暮让星野将包袱里的干粮又分出一大半给刘家，使得男人愈发感激涕零。
女人虽然犹自犟着性子，看着紫暮做到这份上，也没别的话好说，只得拉着两个孩童上前，道：“快谢谢人家。”
两个小孩儿生性机敏，当即咧开嘴扬起了大大的笑脸，脆生生道：“谢谢大哥哥！”
紫暮却是没有多的情绪，只居高临下睥睨着两个到腿间的小萝卜头，淡淡嗯了声。
程青似乎还看见他蹙了蹙眉。
小孩子最是敏感，见到紫暮这幅冷淡的样子，当即便双双低下了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程青只好蹲下身一手抱一个，又抬手在他们的颊边捏了捏，柔声表扬道：“真乖！”
被温柔的小姐姐表扬了，两个孩子瞬间又回了生气，一人一边拉着程青的左右手，奶声奶气地晃啊晃，“谢谢小姐姐。”
这一声姐姐唤得程青的心都要化掉了，忍不住就要抬手摸摸头，刚刚将手放上两个小头颅，就听得院门忽然被重重拍响：“刘大壮，开门了，出事了！”
这一声唤得极为高亢嘹亮，在场的人闻之皆是脸色一变。
程青和紫暮皆回身端坐在茶桌旁，星野跟着立在紫暮身边，刘氏领着两个孩子倚在门旁。
刘大壮快步从堂屋里走出去，脚步匆匆穿过院子，刚刚拉开那扇破败的木门，一个同刘大壮年龄相仿的男子便蹿了进来，扯着刘大壮的袖子就往屋里走，边走嘴里边不停地道：“出事了，泗水河淹死人了！”
“谁家的那么倒霉，你从哪里听来的？”
“哎呀，今早女人们到河边洗衣服，在河边发现的。死的是陈大哥家的孩子陈正斌，就经常跟麻鞭儿他们鬼混的那个。”
“这可奇了怪了，这孩子这么横，怎么还说死就死了？再说了，跟麻鞭儿一起混的那几个哪个不是水性好上天了的？陈正斌这小子怎么说淹死还就淹死了？”
“可不是嘛！大家伙都觉得这事蹊跷。还有人说……”
“说什么？”
“说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呢！”
“不是吧。”刘大壮的洪亮的声音瞬间矮了气焰，只睁大了两只眼，“难不成，咱们村子还真是要遭罪了？”
“这可说不准。”那男人也跟着愁了眉眼。
两人已经来到了堂屋前，却齐齐怔在了门口，忘了进门。
怎料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哪里有什么鬼啊？”
这一声轻巧的笑落地，众人的视线瞬间便全部移到了程青的身上。
就连紫暮，也满脸趣味地看着她，惹得程青当即红了脸，“你……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没说错啊，这世上本没有什么鬼，就算有，也只是人的心里有鬼罢了。”
“亏心事做多了，才会怕鬼找上门！”
说完，程青便端起一旁的茶杯，试图借着喝茶的空荡，转移走自己身上的视线。
然而众人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倒看她的眼神愈加染上了几分狂热。
“姑娘既然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您有什么门路？”那找上门的男人当即便吃定了程青。
程青见到众人眼中的狂热，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胡诌的，你们不用理我，你们继续，继续……”
哪想到话音一落，一屋子的大大小小全部扑通跪了地，那男人率先扬起一张恳求的脸，“姑娘，您若真有法子，还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安家，要真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下了阎罗殿也说不清啊。”
“是啊，姑娘，您一看就是个懂事的，不会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吧。”刘大壮也是眼中泪眼婆娑。
“姑娘，您要真有法子，还请救救我们。我们大的去了倒也无所谓，只是家中还有两个小的，若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刘氏也出口乞求道。
不是吧……
程青被这一屋子的哭诉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什么鬼？她不过就没憋住，被这些人的迷信心理逗得笑出了声，结果就要她背这么大的锅？
她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她就知道马克思唯物主义宣扬科学，抵制迷信。
除此之外，自己一个现代人，穿越来这古代架空世界，什么都是一知半解好不咯。
自己都是个半吊子，何谈拯救黎民百姓啊？！
程青扶额，她真是头都大了。
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茶桌上来回谈手指，撑着额头的手忍不住挡在脸上，转过头悄悄跟一旁的紫暮求救，口型直呼：“怎么办？”
怎料紫暮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淡然地抿了抿茶，眼皮也未曾抬一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程青简直要急哭了。
星野是个心实的，立即用手肘碰了碰紫暮的，低声轻唤，“公子？”
这一下，紫暮好似才回过神一般，清冷的眼落在程青的身上，薄唇微启，“夫人所言极是，何不继续？”
……
程青内心：继续你……算了，不能说脏话，我忍。
悲痛欲绝，这真的是自己夫郎吗喂，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程青呵呵一笑，靠人不如靠己，继续就继续。
于是，刻意清了清嗓子，程青道出自己心中所想：“我觉得，陈正斌之死，非鬼魅所致，非偶然之祸，很有可能，是另有隐情。”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
除了紫暮，清冷的眉眼中愈发多了几许兴味。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理一理事情的前因后果。”程青眼一闭，心一沉，终于还是说出了违心的话。
“夫人居然还懂查案？”星野率先崇拜地惊呼了一声。
星野之后，屋子里的人总算陆续省过来，望向程青的目光平添了几分感激，“多谢姑娘了，姑娘当真是活菩萨转世啊。”
“是啊，有姑娘相助，咱们村子有救了！”
“姑娘，您尽管去查，需要什么就跟大家伙说一声，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小姐姐正厉害！”两个孩童也奔上前来拍着手道。
然而，这一片赞叹之声中，程青非但没有觉得飘飘然，反而多了许多忧虑。
人命案哪有那么容易查的，就她这种渣渣，真能查出点什么？
如果查不出什么的话，紫暮应该会帮忙的吧。
这样想着，程青又忍不住把热切的目光投向紫暮，奈何后者依旧淡然地品着他的茶，丝毫不理会她的殷切目光。
就知道喝茶，这农家的粗劣茶叶，当真就那么好喝吗？
就不知道看她一眼？
好气哦，想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