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眼里隐隐透着笑,“夫人这是在同星野争宠?”
争、争宠?程青嘴角抽搐,下意识地撒开了手。
紫暮也不管她囧成球的模样,只待她一撒手,便迈开了长腿负手离去。
无限的高冷淡漠。
程青无处泄愤,只得没好气地拎着星野跟上:“都是你,我又丢脸了。”
星野一脸懵逼:“姑娘?干我什么事啊?”
程青咬牙:“闭嘴,走你的路!”
片刻之后,三人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看上去曲径通幽,两旁的房舍多是平平无奇,唯独有一家比较奇特,当周边的房舍门前都是空荡一片时,那户人家前却种了一棵高大茂盛的桑树。
此时已是季夏时节,桑树却仍旧枝繁叶茂,一片片绿油油的叶子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看在眼里,便觉清新一片。
星野却率先跑到紫暮的身边,低声道:“公子,前面那户种有桑树的人家,便是了。”
这儿就是麻鞭儿的家?程青仍旧处于迷惑不解的状态,紫暮不会就是要来这儿查案吧?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前方静默而立的紫暮,只见他微微侧身,打量了一下院墙,便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程青依言走近,刚刚走近,便被他擒住了腰,眨眼之间,只觉眼前晃了晃,再回神之时,便发现两人已经稳稳当当落在了人家的院子里。
程青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他以指覆唇示意不要出声。
程青立刻警觉了神色,乖乖点头回应。
紫暮见她了然,便又恢复了一派淡然,悠悠地开始逛起院子。
程青却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赶忙上前跟在紫暮的身边。
直到二人晃到了堂屋之后,紫暮才低声开口道:“夫人目前只觉得刘大壮其人行为怪异,那么除了刘大壮,夫人就没有其他更值得怀疑的人了吗?”
“这一点我也有想过。”程青有些苦恼,“可是仅仅通过验尸,能获取的信息点本来就不多,统共涉及的人也只有那么些,挑出最可疑的也就是刘大壮了。”
“那依夫人所言,已经确认刘大壮是本案的关键人物?”紫暮继续发问。
“那倒不是。”程青很快地否定了,眼中清明一片,“每念狱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在没有查出更多的线索之前,岂能妄下定论?”
听到这一番言论,紫暮眼中隐隐有些惊诧,片刻的失神之后,坦然承认道:“紫暮还以为,夫人已经认定了刘大壮就是杀人凶手,是紫暮小觑了夫人。”
“无妨。”程青学着他的口头禅,歪着头看他,“反正你会告诉我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不是吗?”
语罢,只一脸笃定地望着他,静静地等待他向她揭露。
紫暮愈发惊诧了。一贯清冷的眸子里微光闪烁。然而片刻之后,便是淡然一笑,“夫人在查案方面,比紫暮想象中的要敏锐得多。”
“既然如此,其实紫暮也无需多言,夫人自己就能解开这谜团。”说着,便有转身离去的趋势。
程青立即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袖子,方才还信心满满的小脸瞬间可怜兮兮,“好歹给我点提示行吗?”
“求你了。”见紫暮不为所动,程青只好继续扮可怜。
就在她琢磨着是不是要情真意切地掉几滴泪的时候,终于等来了紫暮的答复:“夫人可还记得,案发最初,有人来通知刘大壮时,二人的对话?”
……
程青不禁抬手挠了挠头,不就是来了个人通知刘大壮陈正斌死了的消息吗?然后两个人除了一顿唏嘘感叹吐槽,好像也实在没说别的啦。
难道,这棘手的案件的突破口就在二人的八卦谈话里?
那她还辛辛苦苦去验什么尸啊?
认真听个八卦就好了嘛。
程青的内心是崩溃的。
程青不禁扁了扁嘴,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我……我没仔细听。就算仔细听了,这会儿肯定也忘了。”所以,不能怪我。
紫暮见到程青这幅认怂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算了,看来还是不能对你抱有太大的期望。”
“二人当日所说,紫暮现在尽数转述给夫人,可记清楚,切莫再忘了。”清冷的嗓音沉沉强调道。
程青赶紧举手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忘!”
“好。”紫暮颔首,“接下来的话,紫暮只说一遍,夫人可得全部捋清了。”
语罢,便缓缓启口续道:“其一,陈正斌是一个行事作风蛮横的人。”
“其二,陈正斌平时同这个叫麻鞭儿的人走得很近。”
“其三,麻鞭儿这一群人,个个熟谙水性。”
紫暮一条条分条列款叙述得极为简洁明了,程青却仍是听得有些懵,下意识地抬头讨好一笑,“还有吗?”
额上随即被重重一弹,紫暮的面色沉沉郁郁,“没了!”
见紫暮似乎心有不满,程青也不敢再问多的,只得见好就收,“好吧,我都记下了,谢谢啦。”
“记下没用。”
自家美夫郎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她,语调沉沉,“方才所说三点,分析给我听。然后,你要找的有力证据,就在这个院子里,分析完就有目的地去找。”
“就在这个院子里?”程青满脸讶异,脑中却又灵光一闪,急促出口道:“麻鞭儿就是最关键的人!”
想通了这点,好似一切迷雾瞬间拨开,天光乍现。
程青开始细细回想着方才紫暮跟自己说的紧要三点,缓缓迈开步子转悠着推理起来:
陈正斌,一个行事作风蛮横的人,势必只能被同他一样强势或者更为强势的人杀害。
陈正斌平日里同麻鞭儿一起混,那么事发时,麻鞭儿等人应该也是在场的才对。就算是陈正斌真的溺水了,麻鞭儿等人个个熟谙水性,没道理没有人救援。
既然不救……那就是……杀!
而且……
程青又回想起陈正斌的母亲曾言,陈正斌想要赚钱,既然要赚钱,肯定不会脱离了麻鞭儿等人。
如此说来,二人是不是在金钱方面发生了纠纷,才导致麻鞭儿等人一时起了杀心,酿成悲剧?
杀人凶手可以基本确定为马鞭儿,杀人动机初定为金钱纠纷,那么,还剩下杀人方法。
程青确信自己判断的短时期溺死是没错的。
一般溺死过程较短的话,一定是有人摁着受害人的脖颈将他死命往水里压。至于这水,又是什么呢?
紫暮说了,证据就在这个院子里。
院子还没有全部逛完,一定还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她没有找到!
程青忽然快步穿过身前的一条小径,顾不上脚上沾染的泥泞,只卯着劲往前走,终于……
一片池塘映入眼帘。
只一眼,程青便自心中萌发出一股强烈的预感。
低头,瞥见脚边多出一些可疑的细碎干草。直觉促使她蹲下身,伸出手细细拨开那些干草堆,一行清晰分明的脚印便刺痛了程青的双目。
程青的脑海中立马自动描绘出当日的案发情景:
一群人拎着陈正斌的身子,如同拎一只无力反抗的兔子,提着他的双腿,将他的上半个身子丢进了池塘里,而他们的领头人物麻鞭儿,则一脸恶狠狠地拽着陈正斌的头,死命地往池塘中摁,如同摁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在一群毫无人性的刽子手下,在青天白日之下,在这个僻静的鲜少有外人来往的后院,陈正斌,就这样,痛苦而又迅速地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甚至,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就这样,任人宰割。
死后还被随意地丢在池塘里泡了两天,而后又被扔在了冰冷的泗水河边。
人命如草芥,原来就是这样。
程青气红了双眼,这就是真相,残酷的真相!
缓缓站起身,程青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便要往外冲,却被紫暮环抱着拦下,“你去哪儿?”
“放开我,我这就去揭露这个刽子手的可恶嘴脸!”程青激动地几欲跳脚,却被紫暮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你找到确切的证据了?”
“……”
“你现在出去,预备怎么说?就带着村民们来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脚印?然后编一个自认为完满无缺的故事给他们听?”
“我……”
“你先冷静冷静。”紫暮的嗓音依旧清清淡淡,却蕴含了无尽的威仪。程青不由地便慢慢平静下来。
“你只看到了这堆脚印,那么除了脚印,你还看到了些什么?”紫暮开始引导她。
“什么?”程青有些讪讪然,她的确是看到这一圈脚印便失了控,周边的一切景致都没来得及看。
紫暮见她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摊开掌心递到她面前。
程青低头去看,只见一片绿油油的桑叶紧紧躺在紫暮光滑如玉的掌心,当即便了然:“桑树!”
抬头望去,愈加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这里有很多的桑树!”
“所以,这儿是个鱼塘!”
程青当即蹲下身,“池底一定有很深厚的淤泥!”
一阵摸索后,再将手拉出来,果真捞到不少淤泥,程青面上忽然一喜,“我还收集了溺液,那时候便觉得溺液中含有的泥不是一般的河水中的泥沙,现在正好两相对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那个白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其间的一些成分的确与手上的淤泥别无二致。
程青当即便回头笑了,冲着紫暮兴奋道:“这就是我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