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云萍的加入,气氛微妙。她笑颜如花和大家闲聊,如同在自家后院,左右逢源。
可是在座的,谁不知道她的身份,说的好听是李府三姑娘,难听些就是没事胡乱蹦跶的庶女罢了。
饶是第一次相见,徐勤对她非但提不起好感,反而新生厌恶,小身子越过她的视线,求救地望向云珂。
有外人在,云珂不好直接恶言相向,她朝徐勤扬扬手:“都弄到前襟上了,真是小淘气。”
徐勤得到解脱,跃下椅子绕到嫂嫂身边,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襟,似乎对李云萍有些惧意。
云珂颇惊,一边擦他的外衫,一边问道:“还吃么,最近肚子不舒服,别吃坏了。今天可有不舒服?”她倒是怕李云萍下黑手。
幸好,徐勤知道她的暗语,摇头笑道:“没事的,我听嫂嫂的话,没让我吃的,可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他以前太贪吃,成了小胖墩,婆婆担忧,便禁了很多吃食,总算瘦了几斤。”云珂跟众人解释,她的用意不明显,李云萍心中肯定明白。
“二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心地善良,怨不得当初我们所有人都喜欢呢,不拘男女,都愿意同她一块玩。”
云珂重新整理好徐勤的衣裳,又细细帮他擦了手,淡然一笑:“小时候太过顽皮,和这个小团子一样,走到哪都闲不住。”
她说完问问徐勤:“是不是待不住了?去找小伙伴吧。”
徐勤眉开眼笑,和三三两两的小伙伴凑到一起,脱缰的小马驹一般,院子里都是孩童的欢笑。
“都是小孩子,天性好动,这么听话也算少见了,若有一刻停下,不是淘气的累了,就是病了。”一位夫人笑望着人群里的女儿。她的话顿时让李云萍哑口无言。
听到此话,李云萍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和失望。没打击到云珂,她确实很遗憾。
只是云珂也不再是那个一激就怒的率性姑娘了,对于这种主动挑衅的人,夹枪带棒的反击没有大用,悄无声息地化解她的力道才是关键。
王紫萱一直观察她们的动向,看到李云萍哑口无言,和陈茹走到她们的桌子前,因为孩子们走了,正好有空位,两人笑着和女眷们打招呼,便暂时坐了下来。王紫萱的气色不是很好,坐下来倚着靠背,慵懒闲散。
云珂和她有几日没见了,她应该过的不好,徐征对她不假辞色,二夫人又时时敲打,偏偏她也没堪大任,对付了秦暖暖,但是却让徐征更为嫌弃。
看到她们三个聚在一起,云珂霎时什么胃口都没了,小口喝茶,低垂着眸子不说话。
眼见三人话题始终不离开从前,有时还捎带上云珂,她扯动嘴角笑的很不由衷,对着这些人便越发淡然,后来索性去找徐勤,理由是怕他肚子不舒服。
和徐勤去内室洗手的时候,她不免感叹:“看来带你来是对极了。”
徐勤颇为自得的点头:“当然,我可以保护嫂嫂,要不是你拦着我,我肯定要带你远离那个姐姐的。”他皱皱小鼻子,模样很讨喜。
云珂顿时笑灼颜开,伸手捏了徐勤鼓鼓的脸颊:“多亏了你,小英雄。”
“嘿嘿,很感动吧,以后我也要和大哥一样,锻炼武艺杀尽坏人,只要站在你们身边,就没人敢惹。”徐勤拍拍胸脯豪气云天。
“你有这份心,嫂嫂便很欣慰,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没有生命危险,也不必硬碰硬。”云珂谆谆教导,徐勤受教地点头。
“嫂嫂放心,说说而已啦,勤儿明白的。母亲和夫子也教育我,英雄是要保卫疆土和百姓的,还要护卫家人。你要等我长大,保护你和母亲,还有我的小侄子。”
云珂极力克制,可是肚子还是笑的很疼,不过说到小侄子,她脸色忽然一白,有次也忘记服药,希望暂时不要有才好。
两人盥洗完毕,戏班子已经唱上了,搭在院子里,天气暖和,加上正好是中午,男女眷分席而坐,中间只用屏风间隔。
云珂走到两个空座,对面便有两道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她迅速抬头,看到徐岩清冷的眉眼蓦地笑了,可见到另外一双凤眼时,唇角的笑容忽然一滞,正好徐勤在叫她,顺势低下了头。
“之安,莫瞧了。”陈冲只看到云珂的后脑勺,不知沈之安对着人家的背影看什么。
沈之安闻言,眼中带了几分失望,不过很快遮掩过去。
本来不过惊鸿一瞥,也是心之所至,他自嘲地笑了下,转身和同僚谈笑风声,面上再也瞧不出任何不快和黯然。
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恨的牙痒痒,陈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想到老嬷嬷的话,暗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不过她更好奇李云萍的态度,李云萍虽然偶尔瞟向沈之安,眼神里也有眷恋,但是却不再执著,她心里倒犯了嘀咕。
这不,刚散席,她先让李云萍去自己马场小坐,她们出来一次不容易,体己话也不能细细说。说起来,陈茹和王紫萱的感情比同李云萍更胜一筹,但是李云萍不会放过任何和她们亲近的机会,刚上马车便迟疑道:“阿茹,你今天心情好些不大好,和紫萱一样,上火了吗?”
陈茹反而问她:“你对沈之安,当真放手了?”
李云萍做的那些事,当然睡也没告诉,情愿烂在肚子里,可是多少也透露些自己喜欢人家的意思。听她问起,少不得苦笑道:“能怎么样呢,我嫡母也不同意,此事也不再想了。”
可被人问起,她也难免诧异,望向陈茹的眼神有了探究之意,陈茹眼神躲闪,她立即明白了,当下僵硬着身子,有些难以置信。陈茹却没有说话,半晌才喃喃道着可惜。
可惜?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李云萍不知是在同情她还是在鄙夷自己,说了两句话便下了马车,走到拐角,看到颀长的熟悉身影,眼光微微闪动,并没有再回头,反而坚定地向着自己的马车而去。
前路不同,以后,也终难重逢。
王紫萱来的时候独自一人,走的时候碰到云珂,几乎想坐到她的车上,欲在外人眼前营造好妯娌的形象,不过云珂却没有给她机会,席间她可似乎袖手旁观,任陈茹和李云萍添油加醋诋毁自己。于是她冲车旁的徐岩娇声道:“夫君,先上来吧,天色不早了,弟弟也困倦了。”
徐岩听到她的话,立即点头,当先进了车厢。
云珂为难地看着王紫萱:“勤哥睡起来爱让人抱着,所以……可是你若不嫌弃,我们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王紫萱蹙眉,冷哼了声:“算了,你们夫妻坐吧。”
大伯和弟媳,总归别扭。
云珂笑瞟了她的身影,借助徐岩的手,一跃上了车辕,轻灵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一看就是练过武术或舞蹈的人,身轻如燕,姿态翩然。
徐岩眼中闪过赞赏,仍拉着她的手不放,另外的手却抱着徐勤,难得笑的温情。
今天他能陪着耗了两个多时辰,云珂嘴角含笑,用力回卧他的手,车厢里脉脉温情缓缓流动。
陈茹回到家,踩着凳子下马,眼尖看到陈冲,当即喊道:“二哥。”
陈冲躲避不及,只好走近了,兄妹两个一同进了门槛。
“这次的事情竟然是沈之安cao办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还有二哥,你们都辛苦了。”
陈冲不明所以,一面走一面淡声道:“都是夫子学生,略尽本分罢了。”
陈茹瞥了他一眼,像是不经意问起:“沈之安和王家的亲事,真的告吹了?对了,父亲这两日,一直在给你我相看人家。”
一直毫无动静,等的人心烦意乱,陈晏也开始为一双子女物色亲事,按理这事不该女儿多嘴,可是陈冲是率性而为的人,根本不会受家族约束,到底子女婚事要遵循父母之命,越是高门大户,嫁娶越繁琐。陈茹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引出话题。
两人走到了僻静处,陈冲忽然顿住脚步,见她似乎眼含期待,抿唇笑了:“之安的亲事,我不晓得,不过妹妹能告知我这么重要的消息,为兄很感谢。”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陈茹有点沮丧,眼中也有了冷意,但嘴上却轻声央求:“二哥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能和妹妹说实话吗?”
陈冲看着她,笑容敛去:“一家人?我们都是陈姓的人,妹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嘴里“一家人”三个字咬的极重,面色也阴沉。用的着的时候就是一家人,算计他朋友的时候,就把这些抛在脑后了?当初狠毒对待云珂,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沈之安头上,她和李云萍,当真是好姐妹,沈之安是大好男子,但是被她们喜欢,是幸也是不幸。
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陈茹急的要跳脚,可是也无可奈何。
陈冲淡淡扫了她一眼,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