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云珂小心地守在院门外。既不敢进去,又害怕前堂陈茹李云萍那些人喊来帮手,当下十分忐忑。
其实她顾虑的是极,二人不知里面的情形,贸然闯入万一房中不止一人,二人反被制住,一喊叫起来非但救不了人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前堂女眷席上,大夫人手中捏着颗水灵灵的葡萄,嘴角噙着淡笑听御史大夫明夫人和徐二夫人聊天。
“按说徐征真的是一表人才,和当年徐冲将军竟是分毫不差的,品性样貌无一处不好,又只有一门妾室,听说还是个青梅竹马,委实是个洁身自好的,现如今啊,这样的男子便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呢。”
听完明夫人的话,徐二夫人更加眉开眼笑,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但随后好像想到什么,忽而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可是我那个儿子,倔强的很,总拿事业无成来搪塞我,而今太平盛世,哪有那么多建功立业的机会留给他?”
这话一出却有个三十上下的美夫人冷笑,和徐大夫人交换了个眼神。
此妇人就是兵部尚书上官越的夫人,眉清目秀看不出年纪,和徐大夫人是远方表姐妹,两人幼时常常一同玩耍,只不过自从各自婚嫁后便不再来往,她却是极为不喜徐二夫人的作风的。如今因为上官芊芊和云珂交好,自然和徐大夫人又重拾旧日的亲近来。
现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知道局势紧张,以为说几句场面话,就能掩盖风雨欲来的时局么。
“前段日子听说圣上身子好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把公主赐婚给徐小将军,后来怎么没信了?”除了上官夫人,也有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的妇人是一直和钱相不睦的左相顾家长女,现在嫁给忠勇侯嫡子为世子妃,她一说话,众人无不朝徐二夫人望过来,惊讶,窃喜,嘲讽,冷漠……表情万象。
不等徐二夫人开口,小钱氏赶忙为姐姐打圆场:“不过是有人提议,再说公主千金之躯,也不是我等能逾越的。更何况我那个外甥,大家都知道,战场上立过战功的武将,也怕唐突了公主不是。而且父亲说过,公主自己不愿意,要找个比她年岁大的,我们征儿才二十一岁,嫌太年轻。”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但要是细听,便能明白,小钱氏话外音无非是公主年纪大了,熬到了二十几岁不婚配,便是再高贵也是老姑娘了,徐家已经位极人臣,根本不在乎驸马那个虚位。
陈茹听到这些贵妇诰命的话,眼尾一挑,很是得意。幸亏她之前找了王紫萱商议,两人交好,又有李云珂从中参谋,今儿就帮姨母除了她心头的大患。
小钱氏当年死活要嫁给陈冲的父亲陈晏,不顾他已经有了发妻,起初钱相极为不满,他的小女儿一直很受宠,便是庶女许多人家冲着钱府的门第,也不得不将幺女抬为正室。要不是徐二夫人从旁帮衬,钱相也不会答应。所以小钱氏对姐姐十分恭敬,她的唯一的女儿陈茹对徐二夫人和铃贵妃也相当看重。这两年看到外祖父为了表哥的事糟碎了心,她自认为长大了,今天便是帮他们一把。
她看到几个诰命夫人正在给徐二夫人说媒,知道时辰差不多了,安排的人肯定应该去了,拉着李云萍的手道:“云萍妹妹,云珂姐姐怎么不见了?刚刚我还想,和她讨教讨教书法,听闻她的字和画极好,当年在书院还被称为‘四美’之一,那会我还小,根本不知道她擅长那些。”
李云萍眼里的兴奋一闪而逝,眉头却挤出褶皱来:“姐姐说去寻秦姨娘,但都快小半个时辰了,人却还没回来。”
“呀,还真是。”有个姑娘诧异开口,“我说怎么少了两个座位,她们会不会走丢了?”陈府的设计确实别扭,她方才还走错了,险些走到通往男宾席的岔道,要不是有陈府的丫鬟提醒,肯定要被大家笑话。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纷纷望过来,徐大夫人也不免担忧,春杏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她心里忽而发慌,眸中已有了焦躁之意。
上官夫人挨着她坐,安抚地道:“云珂那孩子幼年顽皮,但及长却越发沉稳懂事,比我家的那个丫头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徐二夫人却表情一惊,好像才发现秦暖暖不见了,冷嗤一声:“能出什么事?我儿那个秦姨娘,身子骨一向娇贵,许是吃了什么东西不对劲,去休息了吧。”
这么一说自然没人再说什么了。
陈茹见姨母脸色一沉,知道时机已成,冲王紫萱和李云萍使了个脸色,二人当先借机出去。
徐二夫人心不在焉地和周围的妇人说话,见外甥女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边,她平常不喜欢孩子的,更别提庶妹的闺女,但今儿是人家的及笄礼,少不得和颜悦色道:“阿茹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茹似乎有些犹豫,徐二夫人见状愣了一下,等听她耳语一番后面色几变,不由瞪大了眼,不过很快便笑了,和大家告罪:“我去偏院洗漱一番,今天喝了两杯有些不胜酒力。”
众人以为她因为说起儿子的婚事闹心,也没在意,倒是徐大夫人低下头,半晌也尾随而去。
“怎么不早说,现在在哪儿?”徐二夫人声音严厉,脚步加快,跟着她的陈茹小跑才能跟上她,不知姨母怎么表情这么阴沉。
陈茹慌忙应道:“是我的闺中密友,她们去盥洗,发现大嫂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而大嫂站在男宾休憩室外,独独不见秦姨娘,她们以为两人在等秦姨娘。谁知不一会儿去了一个陌生男子,大嫂非但未加以阻止,还对男子说快些,她们均是我的好友,当下偷偷告诉我,姨母别担心,我已经让她们偷偷去外面守着,便是府中丫鬟也没告诉。”
好好的怎么能等在男宾室外?二夫人气的牙痒痒,她最恨女子出墙,眼下还被三个未出阁的姑娘撞见,老脸火辣辣的,恨不能找个地缝把秦暖暖和云珂一起塞进去了事。
秦暖暖估计是被云珂陷害了,至于为何这么做,徐二夫人一厢情愿的认为是云珂和徐岩做下的套,好让她儿子伤心,进而痛恨自己,着一定是徐岩夫妻一起使得一出离间计!搞不好后面是徐大夫人指使的!
事情还没定论,徐二夫人便一锤定音自行判断,不得不说,她的眼界如何,心界便如何,根本不去细想云珂若要真害人,非要挑在这个地方?还把自己扯进来?
这一点,一路上,徐二夫人也立刻想到了,她以为云珂一会要去假装找人把其他人引来,当下对陈茹愈发顺眼:“幸好你们发现了,要不然徐家的脸都被那个贱蹄子丢尽了。”
两人走的极快,刚要绕过回廊去男宾院子,便看到王紫萱和李云萍匆匆忙忙赶出来,陈茹蹙眉,总觉得二人脸色好像怪怪的,敏锐的感到一丝不利的感觉。
“徐少夫人没在门口。”王紫萱蹙眉,她刚回来发现外面空无一人,以为小丫鬟早把李云珂也引过去了,可是安排的丫鬟也不在,门口空荡荡的,便是屋内也空无一人。
“怎么了这是,弟妹要赶去哪里?”徐大夫人已经赶上几人,不经意的询问道。
几个人走的急根本没注意她也跟过来了,徐二夫人心里已经火冒三丈,冷笑地睨了她一眼:“大嫂这会知道我是你的弟妹了?事先做下那些破事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是你的弟妹?一荣俱荣,一损也俱损,我们二房难看,你们脸上也无光!”
徐大夫人盯着她,脸色越来越沉,只觉得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不是云珂被暗算,就是秦暖暖被暗算,但今天这笔账,显然二房要算在她的头上了。
两人针锋相对,陈茹却急的跳脚,事情超出掌控,她怕坏事。冲李云萍摇头,李云萍刚要先一步进去,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徐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一惊,家丑毕竟不可外传,这种事情如何让更多的人看热闹!
“哦,今天是小侄喝多了?”宝蓝色外袍一闪,陈冲低头作揖,抬头时面上是疑狐之色。
眼见又多了个人,徐二夫人极力遮掩:“陈公子没看错,是我们几个要去外面,时候不早便想早些回去。”她说完看了陈茹一眼。
对这个混世魔王二哥,陈茹多少有些忌惮,只好随意说些话打发他,但今日陈冲却十分难缠,痞痞一笑:“妹妹的好日子,便也要连为兄去哪都要管一管?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男宾的院子吧?我今儿喝的急,实在是等不得了……”
“哎,别……”
“使不得!”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来。
陈冲却未曾止步,眼看就要进入院中,看的大家心惊胆战,除了王紫萱和李云萍落井下石的想趁机把事情闹大,其他人皆齐齐拦住了他。
陈冲心里暗骂,自己是招谁惹谁了,今儿这个好人做起来,当真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