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高照,人声鼎沸。
徐勤穿着宝蓝色的外衫,头顶一个髻梳在正中间,搭配圆圆的包子脸极具喜感。他一左一右牵着哥哥和嫂子,走到小摊位前便想停留。
“呦,小公子想买点什么?”三人停在一个卖小玩意的摊位前,一个鬓角发白的大爷乐呵呵的打招呼。他看到高大冷峻的男子五官端正气质却冷凝,身上的黑色祥云暗纹袍子质地考究。而只及他肩膀的秀美姑娘头上斜斜插着一支翡翠簪子,浅蓝色的蝴蝶百花群,和小男孩的衣服相得益彰,男子和小男孩长的极为相似,但小男孩更为清秀,而且皮肤更白皙,看着很像一家三口,但女子年纪却似乎极小。
小贩一时对三人的身份没有把握,见小男孩一心在风车和手鼓上面,他通过观察得出结论,眼睛一眯笑的很和乐,转头对女主人说道:“小少爷很喜欢呢,不妨给他买一个,小孩子不应该惯着,但是一两件小玩物倒是不贵。”
“嫂嫂你看。”徐勤睁开眸子,水汪汪的一脸渴盼,“这个风车拿回去,到时你给我做也有参照物呢。”说着把手鼓放到云珂手中。
云珂啼笑皆非,这个小滑头!她顶多做些简单的东西,那些复杂的玩物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不过她纤长的睫毛轻轻一眨,又扫了眼不发一言的徐岩,淡然一笑:“家里可有这个?”
徐勤的那些物件一应俱全,但是肯定没有这种新样式的,他抱着云珂的手臂瘪嘴道:“我的那个还是年初买的呢,没有这个好玩。”
徐岩听完作势要从他手里拿走放回去,他猛然揪住兄长的衣袖:“大哥不要放回去呀,嫂子还没说不行呢,是吧,嫂嫂。”嫂嫂两个字徐勤咬的慢悠悠的,撒娇的样子十分可爱乖巧。
云珂不是故意禁着他,也是想培养他的好习惯,徐家上下把他宠的无法无天,在这个事情上她倒和徐岩意见出奇的一致。但是她难得和他出来一次,不忍心让他失望,她冲徐岩眨眨眼,又半蹲下来和他平视:“那买完这两样就不可再要别的了,你能保证的话我便让你哥哥买下来。”
徐勤忙不迭点头,然后意犹未尽的看了看其他东西,摊主赞赏地看着云珂:“夫人说的极是,小公子以后再来,我这里的好物件到时又会变换出新花样来的。”多少富贵人家的孩子,早就养成穷奢极欲的性子了,难得还有这么约束的大人,而且还是嫂子的身份,他当下对云珂分外顺眼,结账的时候也少要了几文钱。
云珂也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蝇头小利,但老人家摆摊不容易,挣的都是小钱,她微笑着重新塞给摊主:“收下吧,老人家,我弟弟极喜欢,下次再来的时候多买些,那会你不忘给我们优惠就行。”
老者待要再推辞,徐岩却大手一按,被他气势所慑,老者只好收了。最后目送三人远去的时候,隔壁的同行小伙子一脸艳羡:“夫人是个难得的蕙质兰心,可相公却太过冷沉了些。”
“我倒是觉得他们一冷一热十分般配。”老者不以为意,他活到这般年岁,早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人活一辈子,两口子过日子,只要人家当事人没觉得不好,其他人又能看出点什么呢。他便觉得那个看起来就很强势霸道的公子能事事听从妻子,就是个好的。
徐勤蹦蹦哒哒的拉着云珂转了半天,碍于徐岩在场,他也收敛很多。最后要到中午,徐岩才带着两人去醉虾轩吃饭。
这家都是河鲜,以醉虾闻名。点好了菜,徐勤靠在二楼的窗台指指点点:“嫂嫂看,那个叫花鸡店又出了菜品,回去我们带些做晚饭吧。”刚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的舔舔嘴唇,馋嘴的小模样让云珂忍俊不禁。
“先吃午饭。”徐岩自从出去一次,回来面色便不太好看,冷凝着脸说了句话。
“哦,好嘛。”徐勤对兄长冷面已经习惯了,但还是缩回了脖子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小点心。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毕竟徐勤是小孩子,有吃有喝的什么不开心转眼就忘了,坐在云珂旁边,又被她细心照顾着,反而是最自在的那个。
云珂剥了虾子,询问徐勤:“有点酒,没事吗?”剂量小的很,可徐勤太小,她问完徐勤又看向对面低头喝汤的男人。
“吃一点没事的。”徐勤小声说,伸筷子就要去夹。
却被徐岩眯着眼打断:“胡闹。一点也不行。”
云珂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这些事,脸一红便将虾仁放到自己嘴里,徐勤难过的两眼都开始冒泡了,她顿觉味同嚼蜡。一大一小都盯着她,后背都是僵硬的。
徐岩和她待在一起没多久,可以生活习惯却极大的改变了,比如吃饭喝汤,从前他碰都不碰的。眼见弟弟失落,心里也跟着不舒服,但看到云珂反倒吃的香甜,脸更黑了。想到刚才结账时看到的那个人,望着她的眼神无端的凌厉起来。
空气中冷飕飕的,云珂干脆不吃了,喝了两口鱼汤,关心徐勤道:“真想吃这个吗?”
徐勤还盯着醉虾,闻言赶忙点头,她顶着徐岩的眼神又重新拔了两个,然后放到鱼汤里冲一下,虽然味道淡了,可徐勤总算吃到了,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还是嫂嫂疼我。”
徐岩听着,只觉得这个小子立场忒不坚定,以前那么不待见人家,转头这些小恩小惠就把他收买了,像是知道徐岩心中所想,他狡黠地对兄长飞眼:“大哥不要难过,除了我,嫂嫂对你最好了。”
云珂剥虾皮的动作一顿,尖尖的指甲瞬间陷入肉里,疼出了一身虚汗。这个小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吃你的吧。”徐岩不自在冷哼一声,却是接过她的活,眼睛一眯为弟弟剥虾。
眼看着要吃完了,小二敲了下门,端进来最后解腻的水果,包间的门半开,走廊外走过两个男子,轻声的交谈声隐隐传来,三人均对着门口,徐勤好奇地盯着门外,诧异地看到一个和兄长差不多高的男子一脸震惊地望着屋里,他脆生生地道:“嫂嫂,他们是不是大哥的朋友?”要不怎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屋里面的人。
他疑惑地看了眼对面两个高大的俊逸男子,又无辜地望着满眼难以置信的嫂嫂,觉得这些大人好奇怪,真的认识的话干嘛在外面,不应该打个招呼寒暄一下吗。大人不都是这个路子?
经过他的提醒,徐岩本来望着窗外的眼神调转回来,和门外的男人一对,嘴角却泛起冷笑。
短暂的沉默,屋内屋外的人互相望着,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诡异的静止了。
当是时小二正好放下水果,关切道:“这位爷,您说的水果,还有特意给夫人做的点心也出锅了,您三位走时正好趁热拿走。”
徐勤一听有些吃味,指控兄长:“大哥果然有了嫂子便不疼勤儿了。”徐岩从前走到哪都是为他想着。娘和爹说的话一点不假,有了媳妇便把他们都忘了。
其实徐岩原话不是这样的,但是小二见云珂模样生的极好,自发理解为徐岩做这些是皆是出于疼爱妻子的关系,所以才多嘴一说的,没料到这个小公子竟然不是二人的孩子,他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一下。
云珂一听,苍白的脸忽然红了,这才发觉自己又一次失神,视线从对面那个熟悉的人身上落下,娇嫩的唇瓣轻轻扯出笑弧,看在门外的人眼里,那笑却是羞中带媚极具韵味,可徐岩看来那笑却十分牵强难看。
她盯着徐岩阴沉的脸,那弧度一点一点扯开,闭眼两下后手指分明还有丝颤抖,但她此刻轻笑着为徐岩和徐勤分发水果,又亲昵地对徐勤道:“我和你哥哥都疼你的,以后多了嫂嫂疼你不好吗?”
当断则断,她不想拖泥带水,自己难过且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