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逛了一天,下午才回到将军府。
云珂把徐勤送回玉兰苑,然后又将买个众人的礼物一一分完,除了二房一脸的似笑非笑虚伪的客套外,其他人都很喜欢。
后宅的女人,哪个不喜欢首饰的。云珂本意想单独给祖母和婆婆各自买对耳环而已,后来想了想再不待见二房也不该在礼数上不周到,云记都是她家的产业,那些便宜的东西在她眼里无足挂齿,可也都是价格真真的好东西。
只有一个女孩子,刘姨娘的淑女徐素月眼里的感谢清晰可见。她送云珂走出院门,笑道:“多谢嫂嫂了,还亲自给我送过来。”
徐素月是庶女,但因为她生母和兄长随父亲去了外任,她自幼长在嫡母二夫人身边,故此留了下来。但嫡母待她再好也赶不上亲生母亲,二夫人的性子摆在那呢,倒是没给她吃过苦,相反她处处和长姐徐素媛一样,连带着琴棋书画也被逼迫同长姐看齐。她不想争宠,也未必不引起嫡母的注意。是对云珂的感谢尚且有几分真心在。
云珂只不过为了显示诚意亲自送了一番,和她客套两句便回了徐岩的院子。走到门口她不经意抬头看了空空的匾额一眼,忽然觉得人生太过空洞确实不美。
她勾了下唇,轻笑:“书画,你说,这无字匾有意思吗?”
书画还在回想隔壁林姨娘假装的笑脸,很为云珂愤愤不平,惊讶仰头看了空白的地方一眼,反问道:“姑娘为何这么说?无字二字听起来就很……”她马上噤声,含义不言自明。
本来嘛,搞得如同无字天书一样神秘,其实就跟个荒院没什么两样,如今云珂正式入住了,没个名字,着实别扭。
云珂早都猜到她会这么想,书琴书画是父亲后买回来的,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只不过早年家乡大旱灾没办法卖到府上,父亲见两人还算识得些文墨,于是为了能够在才学上熏陶云珂,为两人改了这两个名字。
“姑娘不妨和将军说说,改个新名字。姑爷回来不是说过吗,姑娘可以自行改的。”
云珂状似了然地点了下头,她本来想想说的是,徐素月和林姨娘,二人皆因在偌大的将军府没有依傍,就像木偶戏里的人偶一样,平白禁锢了思想,自己的人生都不能自主,和空白的匾额没什么不同。
当晚她便和徐岩说起给院子起名的事来。
徐岩坐在矮榻上看书,烛火下侧脸清俊,莫名柔和许多,闻言怔了一下,沉声道:“你想叫什么都成。”
这便难了,云珂最讨厌舞文弄墨的事,但是在书院靠着背背抄抄也博得了个才女的虚名,这会总不能矜持说自己不行吧。
她当即故作沉吟半晌,垂眸搜肠刮肚想了想才道:“取个雅致的还是易懂的。”
徐岩视线终于从书上移开,盯着她美眸皱眉:“都好。”
他的态度瞬间转变,之前的闲适荡然无存,云珂甚至感受到了他的不耐,她以为他因自己打扰他看书所致,遂长吸口气,随意道:“那叫枫林苑好了。”
这个四进的院子和他用来招待幕僚的后院没有一朵花,唯一能看的就是此时成片的枫林浸染,十足的铁汉风格,云珂都觉得头疼。极没有情趣和雅致,取何名字都不妥。
徐岩眉峰微微舒缓,在看到她貌似自嘲一笑时嘴角一抽,才发觉自己刚才估计思忖错了。她此事和自己商议不是惧怕自己,是嫌起名麻烦。
“挺好。”和他母亲玉兰苑没什么差别,就地取材。
云珂可听不出他在夸她,事情都了了,准备躺下睡觉。素手拉下床幔,她才快速地脱下肚兜,还好他没有贸然闯进来,某些方面而言,徐岩颇具君子风度,至少现下他没有强迫她。
在她半睡半醒之际,徐岩不知何时与她只一臂之远,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从鼻端划过,他心神蓦地一紧,看到她睡不好他会担心自己是不是挤到她了,看到她睡的好又烦躁不已。他不知这个女人是真的洒脱还是傻,明天陈府去的人势必不少,那个沈之安八成也会去,毕竟他也是太子一党,而且同陈冲同窗情谊,到时候两人见面……
他揉弄她柔顺的发丝,心中和青丝一般,一团烦乱。
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顷刻间两人面孔相对,温热的呼吸纠葛在一起,她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更是放在他胸前,肩膀上的被子掉了下去,可是相贴的肌肤丝丝熨帖的热。
徐岩的胸膛起伏了两下,良久,长臂一带为她盖好被子,犹豫了下,索性人也抱在怀里。心里暗叹,罢了,明天且陪她一起吧,他怕外表看着靠谱的女人又一次不让他省心。
因为二夫人的关系,将军府多少算沾亲带故,而且二夫人和庶妹感情一直极好,徐家的女眷除了两个姨娘和徐婉婉,其他的女眷都跟着去赶热闹。一来这种宴会人多显得热闹和重视,二来徐素媛和徐素月都已成年,趁机相看婆家。
于是等到徐岩和云珂一同出现在马车旁的时候,别说二夫人,大夫人都愣了。
徐岩不冷不热地开口:“今儿无事,正好去转转。”
二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可不会认为徐岩是为了联络两家的关系,但是他能去也为她长脸,当下面部浮现得意之色。
众人中除了秦暖暖低下头心无旁骛,其他的妹妹们难得敢光明正大的看着兄嫂,不过碍于徐岩冷冽的气质,也就转而兴味极浓地盯着云珂。
云珂蹙眉,有丝羞赧地低下头,颤动的睫毛说不尽的娇羞。
“上车。”徐岩大手一揽,稳稳地抱着她上了马车,人群中传来窃笑声。
大夫人无奈摇头:“闷葫芦开了窍,这下好了,媳妇走哪都要跟着。”马车里,大夫人和贴身丫鬟春杏说话,不免有几分好笑。
“少将军待少夫人好是好事。”春杏已经成亲,夫家就是厨房的采买管事,她作为大夫人的得力婢女,最年轻却也是最心思缜密的,似乎想到什么,她嘴唇蠕动半晌却欲言又止。
大夫人了然一笑:“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岩儿若是真对绿柳有心,绝计不会放任不管。”
春杏待绿柳如同亲姐妹,被主母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却看开了,姻缘造化,还是该看绿柳的际遇了。
一行人到了陈侍郎的府邸,其他家族也陆续赶过来,一时间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几乎在门口徐岩就和众人分道扬镳。
男客设在偏厅,正厅留给一众女眷,可见陈晏对小女儿的喜爱程度!
却说陈晏看到徐岩只诧异了一瞬,脸上复又出现笑意,亲自相迎:“徐小将军,稀客稀客。”他随即转身冲后头的儿子吩咐,笑容却有些收拢,声音威严:“带少将军去主桌那席。”
男子一身喜庆的宝蓝色长衫,娃娃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在看到徐岩的时候,蓦然一沉。
徐岩淡然颔首,视线与男子相对,男子便是陈冲,他望了徐岩一眼,又再次看着父亲所指那一处显耀的席位,眸子眯起。
只见言笑晏晏的一群本朝重臣拱卫里,沈之安噙着浅笑,很是左右逢源。
陈晏见儿子不动,火气顿时上来了,不顾众目睽睽之下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低喝道:“还不去。”
陈冲冷笑,对徐岩道:“徐将军,请。”
徐岩只攥了攥身侧的右手,星目坚毅,大步朝沈之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