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云珂洗过手,身上沾染难闻的气味,尤不自觉,直直坐了半晌。
徐勤推门而进,看到她发呆,问道:“嫂嫂回来了?”
他小鼻子嗅了嗅,发觉味道奇怪,但是看云珂神色莫测,乖巧的没有发声。
云珂表面淡定,内心冰冷痛心。她因为父亲难过也伤神,推己及人,父亲对于李府的人,肯定也如此。一时间,悲伤到难以自持。
直到徐勤暖和柔软的下手,缓缓握住她的,方低头看着他。
他的情绪也被感染,眼睛里含着水光,柔声道:“嫂嫂是因为家人不开心吧。母亲和我说了,就像二婶,她脾气再不好,可是去世的时候,我也哭了好半天。”
云珂摩挲他头发,早在他两三岁时,二夫人便下药中伤,虽不致命,但也影响幼儿正常生长,大夫人实至名归,担负的起贤名,以德报怨,从来不易。可是徐勤,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
想开了,她也没什么负担。自去里间换好衣衫,出来的时候,净手,抹上膏子。和徐勤坐在小榻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本子,里面的故事都是新鲜的,徐勤听的津津有味。
晚上,大夫人亲自来接,他才跟着回去。
林姨娘现在改头换面,也是无颜面对众人,她的女儿也关在房里,徐勤没有了玩伴,京城形势虽然转危为安,可是,毕竟晟王,北祈,战事仍然没结束。
书院,估计还有些时日才能开。
云珂躺在床上,睡不着。
外间也跟着响起声响,翠喜闷声闷气开口:“姑娘,李府的人,要发配边关吗?”
一*夜之间,都在探讨此事。
想了想,云珂轻声回答:“不知道。”
不发配边关,也没有好结局。
枫林苑的气氛,一直沉闷,直到徐岩回来,才好了两分。
三天后,徐岩联和二叔徐冲,牵制住晟王的兵力,还反击了两次,均大获全胜。晟王被迫退到五十里外,连连告捷,龙心大悦,徐岩趁休战间隙,回京禀报战事。
半个时辰面圣,他便马不停蹄回了将军府。
当先拜见老太君,恰好云珂也在,夫妻二人相见,眼神痴缠。
老太君笑着挥手:“阿岩,快带你媳妇回去吧,再待下去,你定会和祖母要人了。”
云珂被说的脸颊微红,眼中光华流转,一眨不眨望着他。
徐岩心头微震,旁若无人地笑了,在出门的瞬间,拉住她的小手,大步向自家的小院走去。
一路上,他脚步飞快,云珂脚步匆匆跟着,几乎要赶不上他的步子。
这些日子日夜难免,云珂体质也不比从前,不一会儿已经气喘吁吁。徐岩听到她气息紊乱,皱眉缓下步子,调侃道:“看来,你果真疏于锻炼了。”
他话音一落,云珂哭笑不得,怔怔望着他。
他忽然低头,贴在她耳边说:“再这样看我,会忍不住的。”
说完一把抱起她,不顾府中人来人往,大步流星而去。
云珂连忙将头掩在他怀里,冰冷的盔甲贴在身上,冰寒一片,可他抱着自己的大手,热的滚烫。
回到房中,他却只抱着人在怀里,坐在小榻上,轻嗅着她幽香,喟叹道:“这样的日子,便足矣。”
他追求的极为简单,但是却也最难。
云珂挣扎着下地,为他擦脸倒水,又吩咐做些小菜,打算和他好好吃一顿饭,明天,他还要去砼关,最后一役,势必是场恶战。
她不想让他分心。
即便如此,徐岩已经熟悉她的性子,晚膳过后,他洗完澡,舒坦地躺在床上,抱着她厮磨,亲亲她的嘴唇脸颊,最后留恋在秀美的锁骨,大手摩擦在细腰的软肉上。
“有心事。”他伸手拉好她的衣襟,本也没想做什么,多日不见,上次也匆匆躺了一*夜,话也没顾上多说,而今长夜漫漫,他倒有些心猿意马。
云珂回抱他健硕的腰,低声叹气,最终还是简单说了,甚至连她父亲的真正身份,也和盘托出。
她对他,是全然的信任。
徐岩默默思量,良久,沉声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圣上暂时不会真的处决,两边战事差不多打完,他才会全部处理。不然,有些地方处置不当,前方的将领未必会满意。”
朝廷的势力均衡之道,并非简单便能形成格局,关系甚广。
半额晌后,他忽然问她:“你想我怎么做?”
此次动乱,他功劳匪浅,如果硬和圣上邀功,未必不可能。
云珂秀眉微挑,抱紧了他道:“等等再说吧。”
徐岩摩擦她耳垂,无声安抚,脑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翌日,他凌晨便要走了,云珂硬撑着起来,反而被他压下了身子:“再睡会,天气太冷。”
云珂帮他系好披风,又在他包袱里放两罐酱菜,作为辅食。
为了缓解离别之苦,徐岩笑着拧她的鼻尖:“越来越会过日子了,我看,以后你将腌制的方法告诉伙头军,也让他们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手艺。”
咸菜而已,云珂莞尔:“我也是学来的,许是他们腌制的太过粗糙吧。”
仰头看着他伟岸的身躯,云珂沉默的皱眉。
徐岩低头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朗声道:“莫想太多,不出半个月,我便回来了。”
还真被他言中了,十日后,晟王败走,徐岩率精兵亲自去追击,最后在一个村庄生擒。原本要更早结束,晟王以全村人命要挟,料定徐岩不会轻举妄动。
结果没想到徐岩派人潜入村庄,假装村民,里应外合,一举擒获。
至此班师回朝。
北祈战事也告一段落。北祈不过弹丸之地,本想趁虚而入,没想到这么快结束内乱,当下主动谈和。作为条件,北祈和天元的商道,加宽一倍,东西种类增多,为显示诚意,他们送来一位公主和亲。
天元原本还在担忧,听到提议随即赞成,但是提到公主,却犯了难。
当即圣上的子女尚小,而且其他王族的郡主,也不愿意和亲。
大臣们苦思冥想,没想出绝佳的对策。
徐岩得了封赏,荣升二品大将军,是最年轻的一位。而徐冲,擢升一品,可以留京,其子徐征荣升三品将军,去留随意。
让人意外的是,徐家三员大将,均是拒绝留在京师,愿意为天元镇守边关。
徐征放弃兵权,自发追随堂兄,远赴凤城。
而徐冲,还是驻守离城,兵权不变。
徐家这是深谙帝皇权衡之术,不想功高盖主。
此举不止当即圣上甚为欢喜,徐府甚至是天下百姓,也无不称道。
文官之中,尤其京城高官,沈之安荣升三品侍郎,陈冲也晋升四品,其他有功之人也例行封赏。
当然,那些叛逃叛变之人,也依照律法,逐一处置。
就在大臣家眷要被流放之时,云珂和徐岩,又去了趟天牢。
徐岩金刀大马站在门外,耐心等待。
云珂看到曾经的家人,无法再平静,可是仍然叫过来堂姐:“姐姐,现在有件事,也唯有和你商定了。”
有人提议,让罪臣之女代嫁,也能平衡大臣的不甘,还可以减缓罪责,大家一致通过。
最后在挑选人物的时候,却犯了难。
思来想去,云珂反而觉得李云萝最合适。
她娴静文雅,当年虽然暗暗算计过自己,但是如今,也能功过相抵了。
徐素媛穿着囚服,闻言一愣,随即深深叹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满是坚毅之色:“妹妹和圣上说吧,我愿意的。”
一人之力,换取家族平安,即使贬为庶民,也值得了。
云珂望着她的眼,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