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爷爷的一番笑谈,其实让江小饮明白了两件事,一件是,谢易这个人她还想不想要,第二件是,要,那么打算怎么个要法?
江小饮自问自答了这两个问题,最后咬牙做出了决定。
谢易有些错愕!
江小饮毕业了,却没有跟谢易所设想的一样进入他的企业,被他护在羽翼之下,反而出他所料的签约到了一家大名鼎鼎的的国企,惊得他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间企业那是小虾米可以随便进的吗,这间国企的技术负责人可是著名的酿酒大师---岳婉。
岳婉这个名字,在几乎是男性的天下的酿酒界,显得那么温文尔雅、恬淡静怡,可是她本人在业界却令无数的男性都只能望其项背,这是一个站在业界顶端的女人。
她是为数不多的获得国家级酿酒大师称号的女性,这人就像虔诚的教徒一样恪守着酿酒师的各种清规戒律,不化妆、不吃刺激性的食物、不熬夜,仿佛不沾染一丝凡尘俗欲一般,把自己活成了一台酿酒、品酒的高端仪器。
与前辈的酿酒大师又有所不同,岳婉不但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沉下心来积攒实践经验,更能将所思、所想、所悟上升到理论层面,坚持研究与创新,对白酒的酿造、储存、酒体设计,都有精彩的研究成果与著作得到了酒业同仁的赞誉,当然也得到了丰厚的市场回报。
她所主持研发的几款酒品,不但极具品牌和市场价值,更是成为了同一类型和度数的酒品的国家标准。
如果说许量调侃自己只能算是一个二流的酿酒师的话,那么岳婉无疑就是一流的,她在业界的影响力更不是王文成这种等级的人能比,估计岳婉都不一定听说过王文成这个人。
她才是真正的大师,就连谢易这种声名鹊起的青年企业家都只能对其心怀钦佩与敬畏,是谢易做梦都想请到的酿酒大师之一,如果得到了她这样的大师,那就等于说得到了一块产品质量保证和品牌创新的金字招牌。
现在小虾米一样刚刚从学校毕业的江小饮不但被岳婉点名要去,而且一入职就不仅仅是初级的实习研究员,更是得到岳婉亲自教导,成为如同亲传弟子一般的存在,这样的一番操作,哪能不让谢易吃惊。
这样的机遇被多少名校毕业或者在业界摸爬滚打多年的酿酒师们羡慕嫉妒恨着,都暗地里打听着这江小饮是个什么来头。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谢易不但错愕不已,更有几分恼怒和惶恐。
这件事,江小饮甚至没跟他露过一丝口风,这使他觉得江小饮现在就是一只飘荡在恶劣天气中的小风筝,他这边刚刚松了一点劲儿,这家伙就敢飞到天边儿去,让他抓不住她的尾巴。
就算在王文成的事情上,是他对不起江小饮,要打、要罚他都认了,可是他绝不会就这么放手,绝不!
“酿酒人,都是寂寞的!”
这是岳婉见到江小饮的时候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位干了一辈子酿酒的女性大师温和而略带欣慰的看着江小饮这个晚辈,态度超然而优雅,带着种只能感受而不可描述的魅力,在她身边一站,江小饮的心情也似乎平静了下来。
岁月无情的带走了岳婉青春,却也将这种无法模仿的气度在她的身上凝结成为了永恒,她幽幽的眼神沉静得就如一坛老酒,透着淡淡的酒香和无尽的回味。
“对热爱它的人来说,那不是寂寞,只是快乐得让你忘了时间的流逝!”
江小饮稍微有些腼腆的看着这位学校在专业杂志上经常出现名字的老前辈,内心忐忑,出口回答却是发自内心,江小饮从来没有觉得学习酿酒是一件苦差事,相反她很乐在其中。
在江小饮的脸上,岳婉看到了闪着光辉的青春的自信,恍如三十年以前,自己也曾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坚定的回答过自己的老师傅。
岳婉对着这个刚刚二十岁的小弟子,点了点头,这个小家伙儿看来就是自己正式的关门弟子了,真是因果循环,二十年又是一个轮回,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又无比的奇妙。
“我要你可不单单是看师傅的面子,也是看上你做事的时候够沉下心来,要成长为一名酿酒师,你需要有这种耐得住寂寞的专注力。当然,你的遗传基因也实在奇特,不干酿酒那就可惜了。就像你的父亲,他没有从事我们这行,从酿酒界的角度来说真是令人惋惜,当然,对社会来说,他现在的成就也许更有意义。”
因为职业的关系,岳婉的嗓子保养得很好,声音悦耳得如同春风化雨,尤其那一句“可惜了”,听上去如同发自肺腑的叹息。
“要是你自身条件不适合干这行儿,就是师傅打上门来我也不会要你的,因为那不是帮你,而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刚刚听到师傅拜托她的事儿的时候,岳婉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亲自到江小饮的学校了解了她的情况,也检查了江小饮的资质,都令人满意这才将人收入门下。
说到这个,江小饮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爷爷就是这样说的,我爸爸自己跑去把大学专业改过来的时候差点儿没被他敲死,所以从小爷爷就培养我对酿酒的兴趣,生怕我也长歪了。”
岳婉听了,摇头感慨一笑,“我跟师傅也好久没见面了,每次要去探望他都被他嫌弃的拒绝,说我现在经常上电视,去看他反而是跟他添麻烦。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我还记得你家在老酒街上有一个不错的老茶馆,还在开着吗?”
“爷爷好得很,茶馆也一直开着的呢,他平时就是开开茶馆、钓钓鱼打发打发时间,身体一直都健健康康的,爬上缙云山都没有问题。”
说起自家老头儿,江小饮忍不住多交代了两句。
江爷爷在白酒行业兢兢业业一辈子,教过的弟子里面如岳婉这样的大师级人物不在少数,逢年过节慰问的电话不少,可是要亲自来探望的多半都被他打发了。
以江爷爷的性格,退休十几年了,越是混得好的弟子,他越少走动,一是不愿意给人家添麻烦,二一个也是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
“那就好,我还怕他老人家退休之后会失去人生目标呢,毕竟干了一辈子酿酒,突然有一天要放下那个品酒杯,很多人都是难以适应的。”
岳婉感慨,一晃师傅退休十几年了,现在,即将下台一鞠躬把位置让给年轻人的,变成了她自己,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江小饮点点头,“爷爷说,那杯酒他放下了也就放下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头儿,地球离了谁都会转,尽心尽力了就成,不用太执着,说到底,那杯酒也一样,谁喝都是喝。”
“日品千杯而非酒徒,他老人家不仅仅是放下了品酒杯,更放下了名和利,我最佩服他的也正是这点。”岳婉又说。
江小饮又摸了下鼻子,更加的不好意思,“也不全算放下了,这个……”
江小饮心想,他老人家要是全放下了,也不会把我硬塞进你家后门喔。
岳婉听江小饮这么说,也想到了这一层,双方的眼神交汇,都莞尔一笑,无比默契!
对江爷爷,还是不要像外界一样,把他看得太高大上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