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酿酒大师是可遇不可求的,谢易现在眼前要解决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一回到自己的家,就迫不及待的拿来牙膏和牙刷,好好的刷了个牙,费了几杯水,这才把自己口腔中残留的那股怪味去掉。
洗完之后,谢易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做了一个想吐的表情,又无奈的笑了笑,那个家伙究竟给自己灌了些什么东西,味道能保持这么久?
接着他用热毛巾敷了下额头,躺在了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这次寻找酿酒大师未果,内心深处隐隐的担忧一直让他的心情无法宁静下来。
昨天晚上他就是为跟一个业界传说中的有名的酿酒师接触,打破了自己一般不饮酒应酬的规矩,结果被对方三杯灌倒,然后踢出门去。
谢易决定,以后有这种场合,还是一定要带上胡山,这家伙是个怪胎,自己还从来没有看他喝醉过。
至于那个所谓的酿酒高手,谢易把他从自己的备选名单中划了出去,一个整日里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人,谁能够信任他?
高手?
先把自己因为酗酒而不断颤抖的手控制住再说吧。
****酒业是他和兄弟们几年的心血,外人看着是花团锦簇,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样一个突然崛起的新企业,它的弱点其实一直都摆在那里,只是被外在的繁华暂时的掩盖了起来,早晚要暴露。
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煊赫个几年,必然走下坡路。
很多企业不都是这样吗?铺天盖地的广告之后,产品品质上不去,终将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尤其是入口的东西,好不好吃,好不好喝,是个人都能尝出来。
“我自己怎么就不是个酿酒大师呢?”谢易自嘲的笑了笑,对着天花板提问。
然而这永远是个疑问句,而不会变成肯定句。
一个优秀的酿酒师不是你大学里修读了这个专业的几门课程,了解了酿酒的基本工艺,随便弄弄就行的。
老一辈的酿酒师们甚至对大学的酿酒专业的毕业生都嗤之以鼻,更何况谢易也不是学酿酒的。
他这样的人,在这些所谓的大师眼里,是只知道靠酒赚钱的酒老板,傻瓜般的存在,谢易很有自知之明的想。
谢易当初入行纯粹是机缘巧合,胡山家亲戚的一家小酒坊不想开了要转手,被他们几个刚出校园的愣头青知道了,几个人看这个地方只要沾个“酒”字的人家都开豪车、住豪宅,红眼病爆发,热血沸腾,七拼八凑的搞来资金,完全不知道水深水浅的,一个头就扎了进去。
还好,没有淹死。
拼着一身热血,愣是叫他们在各种品牌的酒水行业中,杀出了一条路来,这些年吃的苦,想想都心酸。
兴许是昨天醉酒的缘故,谢易的身体很疲惫,脑子里面迷迷糊糊的,一会是创业时的艰辛,一会是豪富后的风光,胡山、荣书、胡如虎……一张张脸在他的眼前掠过……
其中有一张脸,让他在梦中都觉得可爱又可恨,嗯,这人还拿着个大海碗……捏着他的鼻子往嘴里灌……
不一会,谢易就睡沉了……
谢易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当时钟要指向7:00整的时候,他自然的就睁开了眼睛。
虽然脑子中还有睡意,可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按时的将他的大脑从深度睡眠中叫醒。
刚醒过来,胡山的电话就来了,“喂,今天是酒业协会的例会,你没忘了吧?”
谢易一边洗脸,一边回答,“我就是醉了次酒,还没失忆!”
电话那边胡山笑了起来:“你每次醉酒不是跟暂时性失忆差不多吗,哐当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失忆的好歹还睁着眼啊。你这样的,不睡十多个小时醒不过来,我不是怕你出意外吗。”
“哎,不过荣书跟我说你这次醉酒还颇有收获哈!”
昨天荣书回公司跟他讲谢易在人家小茶馆呆了一晚上的事,他就存了看笑话的心,就隔了一条江的两座小城,有必要在人家那里过夜?
“你别听他胡说。今天是酒业协会的例会,你跟我一起去,我估计姓胡的又要拿我们酒业说事儿,嗯,扰乱市场、害群之马,这帽子真够大的!”
“你理他呢,他就是仗着资格老,又是酒业协会副会长,整天批评这个那个的,按他的说法怎么才不算扰乱市场啊,喔,大家伙儿都端着,让老白姓喝不起酒就不算扰乱市场了。你少给他脸。”
胡山说完就挂了电话。
胡山敢这样说胡如虎,原因也简单,论亲戚关系,胡山是胡如虎的堂叔,虽然年纪小,那也是长辈。
所以胡山评价起胡如虎来,语气里就缺乏敬重,而且胡如虎在胡山面前还真不好做得太过,小地方,宗亲关系也不是说你发了财就可以不讲究的。
酒业协会的例会,当然是各路神仙云集。
开放后酒业发展得快,挣着钱的人,一捞一大把,相比一些早期的、仍带着乡土气的企业家,谢易和胡山这样的年轻后辈,就是一股清流,那身材、长相,跟这些五六十岁上下的酒老板坐在一张桌子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胡如虎坐就往他们这边瞅了好几眼。
这种例会,一般也没什么大事,一些简单的行业内部信息交流之后,自然是会长和副会长发言的时间。
本地酒业协会的会长单位,是一家全国闻名的大型国有企业,人家参加这个协会,有点大人带着小孩玩儿的意思,所以一般性例会,人家的领导根本不露面儿,一个小主任就代表了,正主不在,小主任没啥可说的,弃权了。
然后就是副会长胡如虎,他的话还挺多。
“各位同行,咱们本地这个白酒产业发展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我们都是吃这碗饭的,大家都不希望有谁来砸这锅。我们这一代人,那是实实在在一手一脚自己打拼过来的,酒的品质,就是企业的生命。我特别不认可,有的企业,认为营销就是一切,不管酒好不好,卖得出去就行,我今天敢说这个话,我就不怕得罪人! 有些人私底下说,我老胡是怕竞争,输不起?我是输不起啊,我输不起咱们这地方传承几百、上千年的金字招牌……不像有的企业……”
主席台上,胡如虎声如洪钟,微胖的身体跟着自己语调的起伏而颤抖,他每说一句“有的企业”,就朝谢易这边看两眼,说一句,又看两眼。
搞得谢易想不对号入座都不行。
虽然谢易面上还维持着完美的社交微笑,内心早已火冒三丈,不就是酒好那么一点点吗,至于这么挤兑人吗,姓胡的,你给爷等着!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谢易还要客客气气的跟这些老油条寒暄。
送走一个明显是来套话的老板,谢易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一伙人一样,虚伪得跟假面超人似的。
不知不觉的,他的脑子里面又闪过那间小小的茶馆。
那样一个市井之中的小店,身边没有人费尽心思的筹谋,没有人在乎你公司的市值,你有多少钱跟别人毫无关系,简简单单的人际关系,也未尝不好。
那个小老板,看起来就很开心。
可是谢易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去,做一个平凡的小市民,每天上班、领薪水,为买车、买房发愁,每个人的路,注定是不一样的。
“喔,谢总你在这里躲懒啊,我找你半天了。”
胡如虎逮到机会就往谢易的面前凑,他对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有着一种奇怪的看法,既欣赏他的才能,却又武断的觉得他是酒业行当里的害群之马,欲除之而后快。
“胡副会长,你好。”谢易看着胡如虎微胖的身材和油腻的脸庞,主动伸出了手。
不管私低下对对方的感官如何,明面上的礼节还是要纹丝不错的,省的让人觉得他不尊重前辈。
胡如虎肥厚温暖的手随便的和谢易回握了一下,就闪开了,嘴里的话却不饶人:“谢总啊,恕我老胡多嘴,你们年轻人做事还是顾头不顾尾了。你们公司占着中低端市场那么大一块肥肉,就不要盯着高端市场这边了,以你们的产品质量,也达不到那个层次,呵呵,我是直性子,因为胡山的关系,给你们提个醒,你不要不高兴哈。”
胡如虎笑眯眯的,看着挺客气,实际上说着戳人心窝的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样的场合,谢易还得绷着,“胡副会长提醒得是,不过嘛,我们公司也正在突破产品单一的瓶颈,市场的大门是向每个人敞开的,挤不挤得进去,那还真是各凭本事。胡副会长的酒是老牌子,可是市场也不排斥新产品吧,万一到时候有得罪的地方,还要请胡副会长多多包涵。”
“这样啊,我听说你在找酿酒高手,难道有眉目了。”胡如虎故作惊奇的问道。
随即他又豪迈的拍着谢易的肩膀笑了起来:“现在酿酒大师都成大白菜了吗?年轻人,小心给人骗了!”
“公司那是我一手办起来的,直到今天,酿酒、调制,这些关键技术都主要还是我一个人啊,那真是操碎了心。你们年轻人就是行,都交给别人干,好啊,省心!”
谢易的肩膀被拍了这么两下子,他在心里把牙都要咬碎了。
胡如虎之所以这么得意,而且能坐上酒业协会副会长的位置,跟他自己就是酿酒师有很大的关系,在这一众的酒老板中,他是少数几个既懂技术,又懂经营的,对纯商业型的同行,有种天生的鄙视。
“胡副会长说笑了,我就是想操您那份心,也得有您那份能耐。不过,我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天我就遇到个酿酒大师,成就一段奇缘呢,您说是吧。”
谢易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胡如虎眼睛里的得意更胜:“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喝谢总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