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下了宽敞的高速公路后,转入了单行道似的乡村公路,又开了好几个小时,这才终于到达了此次出差的第一个目的地:西南部地区的一个县下面的某个偏远的乡村。
村里的黄泥路太烂,驾驶员实在是把车开不上不去了,只能把车停到路边,剩下的路,大家也只有靠两条腿爬上去。
许量腿脚不好,坐车时间太长,有些血脉不通,在后座上很有些起不来的架势。
荣书见了,正要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帮忙,就只见江小饮已经打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伸手慢慢的把许量扶了出来。
荣书看了,顿了一下,已经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看了江小饮一眼,没有说话,自己先去拿行李去了。
他们的行李什么的也不多,江小饮自己的行李干脆就她自己个儿背着,荣书和驾驶员一人拿些也就行了。
这一行人在雨后湿滑的黄土坡上艰难的爬了有十来分钟,脚底上的黄泥越来越厚,都要抬不起腿来了,这才看到一户人家。
小山坡旁边,一丛茂密的竹林之下,就见低矮的红砖磊成的两三间一层半高的房子,房子的外墙更是毫无装饰,连最基本的白灰都没有粉刷。
房子前面一个铺了水泥的小院,放着一些农具,很是杂乱,还有几只自由的鸡鸭在院中随意的踱来跳去。
当然,不会少了满地的鸭屎和鸡毛,让你每次下脚都不知道把脚下在哪里好。
这是西南部山区一家最常见的、不那么富裕的农户人家。
驾驶员扛着一包行李走在最前面 ,刚想张嘴问问有没人,不知道那里就从哪里窜出一条灰黄的本地土狗来,凶狠的挡住了路。
狗并不健壮,毛色灰白,又老又瘦,不过那汪、汪、汪的三声狂吼,就不是城市里的宠物狗能有的架势。
一下子就把这帮陌生人唬住了。
江小饮吓了一大跳,距离这只老狗最近的驾驶员更是动不敢动了,村里的追山狗,被咬了肯定不是好玩的。
“都不要动。”许量站在江小饮旁边,招呼大家不要乱动。
又冲房子里面叫了几声,“陈老二,在不在,快点把你家的狗栓起来。”
许量这几句话,还真从屋里唤出个人来。
“我看看,我看看,是那个来了。”
来人五六十岁的样子,身材不高,有些佝偻,干瘦、黝黑的面庞上一道道刀刻似的深深的皱纹,头上裹着一条发黄的白色的棉布帕子,身上穿着扣子掉得没剩几个的中山装,蓝色的裤子,挽着裤腿,脚上的解放鞋还有一脚的黄泥。
陈老二出来一看,见是许量和荣书带着几个人,那是热情得了不得,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好。
“是许工程师和荣总啊,我就估摸着你们要来的了。”陈老二招呼几位贵客进门,一嘴的地方话。
许量他们还是不动,哈哈笑道,“陈老二,先把你家的狗栓起来,那个血盆大口,咬一口得去二斤肉。”
陈老二连忙告罪,拉着老土狗的铁链就栓到了院子里的木桩上,土狗站起来挣扎了一下,依旧想威风威风,被主人大声呵斥了几句,这才老老实实的爬在了地上,脑袋托在狗腿上,眼睛却还是警惕的盯着这些陌生人。
许量他们看狗老实了下来,这才能跟着陈老二进屋子,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江小饮已经不能去想象自己的运动鞋的鞋底上到底是些什么鬼东西了。
还好、还好,自己没有洁癖,江小饮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蜡,面上却还特别严肃,嗯,她是来工作的,不能挑三拣四。
屋子里也好不到那里去,黑洞洞的,也没什么家具,一张老式的四方桌子,几把残缺不全的板凳,不那么规整的放在堂屋里烟熏火燎的香火牌匾之下。
陈老二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不要要嫌弃、将就、将就!”
陈老二也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农民,许量和荣书对他来说,就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体面人,要不是自家接了他们的订单种了这两坡的高粱,这些人怕是请都请不来的。
陈老二怀着敬畏之心,生怕得罪了贵客,又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满是龟裂的糙手,一脸的局促不安。
许量和荣书自然是不在意的,也不用他招呼,就自己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把行李放了下来,找了张还能坐的板凳就坐了下来。
江小饮坐到的这张凳子,有一个脚还歪了,搞得她只能靠半个屁股,斜斜歪歪的坐在那里,努力保持平衡和微笑 。
荣书要抿着嘴角,要笑不笑的,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