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黑衣男子在炕上翻跃起来,云朵已经把油灯点着了。
他探身过去察看着自己的儿子,孩子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躺睡在婴儿篮里面,竟然是没有啼哭!云朵不安地开口道:“如果孩子大哭还好,他完全不哭就让人担心了。”
“艄公,靠岸!”
黑衣男子大步地走出了船舱,吩咐艄公立即就找地方靠岸。
木船继续在夜色中行驶,两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靠岸的地方,艄公听从了黑衣男子的吩咐,把行驶中的木船停泊了过去。在这段时间里面,云朵一直用浸湿的布巾给孩子擦身,又不断地喂他喝水,让他把身体的热度降下来。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黑衣男子带着云朵上了岸。
他把孩子交给了云朵抱着,吩咐了手下留下来看守船只,然后便步履匆匆地离船登岸。距离埠头不远就是错落的人家,在夜色中安安静静的。他们都不曾到过这处地方,所以匆忙间没有找到医馆在什么地方。
“我过去找更夫询问一下!”
夜色中传来了更鼓的声音,黑衣男子大步地追赶了过去。
云朵抱着裹着布巾的孩子站在原地,周围没有半个人影经过。黑衣男子一心记挂着孩子,结果却忘记了这是给她逃跑最好的机会。只要她把怀中的孩子丢下来,立即就可以隐身进黑夜里面,然后摆脱掉他的追踪。
但是孩子还在生病之中,假若她撒手不管只怕就活不成了。
云朵难过地看着怀中幼小的婴儿,黑衣男子告诉过她孩子的娘亲,在临盆之后就断了气。他还这么小就没有了娘亲,而爹爹又是不会照顾他的人,她真的能够狠下心来把他丢弃吗?
尽管跟她没有血缘之亲,但是接连好几天下来,都是她在独力照顾这个孩子。只要不是被他的爹爹恶整,这个孩子都会非常的听话。他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水生,也想到了肚里还未出生的孩子。
没有了娘亲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
假若此刻她丢下了孩子离开,即使能够回到谢天阳的身边,她的心也会一辈子不安乐的。
所以不管内心是如何交战,她到最后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黑衣男子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把她掳劫过来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她把孩子丢下来不管,等于是把他送上了绝路,她以后还会有逃跑的机会,眼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走掉。
仿佛是明白了她的决心,怀中的孩子扭动着身子。
云朵听到了他呜呜咽咽的哭音,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原处。
在孩子生病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他无声无息,既然他知晓难受地哭泣,至少可以让人放心许多。
黑衣男子大步追上了更夫,向他询问到了医馆的所在。
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才醒觉,他在情急之中完全没有戒备,竟然是单独地把自己的儿子留给了云朵,并且让她站在了空空荡荡的街头之上。如果她要丢下他的儿子逃跑,或者是干脆连孩子也拐跑了,只怕他想要追也追不回来。
急步如飞地赶回到原处,他焦灼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云朵并没有如同他料想的那样离开,只是抱着孩子在原地来回地走动。她一边抚拍着孩子的背心,一边软语低声地跟他说话。
“宝宝,不要哭好不好?”
“你的爹爹很快就会帮你找到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宝宝是最听话的孩子,所有人都会疼你的。”
孩子并不能够听懂她的说话,但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充满着耐心地重复。黑衣男子假想自己是她怀中的孩子,听到了如此温柔细心的说话,只怕身上纵使生病但也会变得安静下来。
她的确是很懂得带孩子,而且是非常的耐心、细心。
“是不是找到医馆了?”
云朵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回过头。
“在西面的大街,走吧。”
黑衣男子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抱着孩子跟上来。
云朵的眼眶红红的,她轻轻地抹掉了眼角的眼泪,跟随着黑衣男子大步地往医馆的方向走去。她在心里面对谢天阳,以及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说对不起,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丢下生病的孩子不管,所以她只能够是任由自己,继续身陷在被掳劫的牢笼之中。
黑衣男子察觉了云朵的动作,看着她偷偷地把眼泪拭干。
方才在他大步地走开的时候,她一定是有过逃走的念头,但是到最后却心软地选择了留下来。
那个为他生下儿子的女人,他对她并没有多少的感情。
所以当她在临盆之后断了气,他吩咐手下挖了坑把她埋掉,然后便带着儿子离开。他不是没有后悔过,把如此年幼的孩子带到船上。但是日间的时候,云朵把孩子放在他的手心里面,然后他看到了他在冲他露出笑容。
“血脉相连,他是你的儿子,当然会冲爹爹笑啊。”
他心底里面的骨血亲情,全部都被勾了起来。
尽管此刻他们正在往边境逃亡,随时有可能会被官兵赶上来。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舍得扔下这个孩子,不管如何艰难他都要把他带回到南番,然后看着他好好地长大。
云朵并没有如同他想像那样,把孩子扔下来独自逃走。
他的儿子福大命大,遇到了如此心软的她,他在心底里面对云朵刮目相看。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交易,只要她把他的儿子照顾好了,他就不会伤害或者是杀她。她没有在最紧要的关头逃走,他一定也会履行自己的诺言。
黑衣男子带着云朵直奔医馆,他们把睡眼惺松的大夫叫醒了过来。
大夫披上了外袍走过来开门,让他们踏进了医馆里面,然后接过了云朵怀中的孩子替他察看病情。孩子的发烧虽然来得又急又快,但庆幸的是他只是因为受了凉的缘故,大夫给他开了药方,黑衣男子掏出了一锭银子,他们拿到药材后便带着孩子离开。
两个人走出医馆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明亮起来。
“我记得跟你之间的交易。”
黑衣男子沉声地对云朵开口说话。
“啊?”
云朵愣愣地抬起了头。
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摆放在孩子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黑衣男子说的是她在船上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她可以替他照顾孩子,保证不会让他随便地啼哭,也不会饿着、渴着了他,而他则要答应不会伤她,也不能够让其他人杀她。
他骤然间提及她的说话,是要告诉她会遵守诺言吗?
“走吧,回船上去!”
黑衣男子揪住云朵的手臂,拽住她往船上走回去。
各种各样的滋味在云朵的心头涌了上来,黑衣男子终于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至少是可以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平安,但是她到底要何日才能摆脱掉被掳劫的身份,重新再回到谢天阳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