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是将军府中最好的院落之一,仅次于家主谢安南居住的松院。
在这座院子的周围,遍植着名贵稀有的翠竹,每当清风吹过的时候绿竹摇曳,安坐在屋子里面即使是在炎夏之中,也顿时会觉得暑气全消。谢安南把如此清静幽雅的院舍,给了自己的侄子谢天阳居住,可见他对他是如何的疼爱和重视。
云朵和谢秋河在厅堂中落坐,听着风从竹林之中掠过,竹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旅途中的疲累也消减了许多。她把石舟托她带回来的信件,放在手心中递到了谢秋河的面前。
“这是给我的信件?”
谢秋河的目光落在云朵的手心上,然后眉心渐渐地拧结了起来。
她跟石舟曾经朝夕相处,又怎会不认得出他的笔迹?他既然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托云朵带信给她?是不是嫌伤她不够,还要再补上几刀才甘心?
“我不看!你替我把它撕了吧!”
谢秋河的眼神带着冰冷,把自己的脸别了过去。
“秋河——”
云朵低声地哀求着。
“你先听我把话说清楚,然后再拒绝好不好?”
她千里迢迢地把石舟的心意带了回来,她怎么可以看都不看就让她撕掉?那个恭谨有礼的男子,此刻还在边城为了她以及他们的将来而努力,她一定要体察到他对待她的苦心。
“云朵,我不想再听任何跟这个人有关的事情,如果你坚持要继续说下去,我就带着婉莲回墨香阁了。”
果然是爱憎分明的谢秋河,她是不会轻易地原谅石舟了。
“秋河,不要走。”
云朵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被她满带着请求的目光看视着,谢秋河的心软了下来。她原本已经站了起来,最后又放弃地落坐了回去。
“石舟现在想通了,他留在边城中没有回来,他说他不介意从守门的士兵开始做起,努力要达到伯父的期望,然后就会回来找你。”
云朵把石舟的说话,没有遗漏地转述出来。
“他把我当作是什么人?”
谢秋河冷声地开口,“他凭什么认为我会站在原地等他?!”
她曾经放下矜持向他表白,只要他愿意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不介意抛下将军府千金的身份,跟随着他到天涯海角。他们可以像她的堂兄和云朵一样,隐居在山野乡村之中,做一对贫苦与共的夫妻。
但是他却是懦弱无能地逃避了,甚至不敢给她任何的回应。
他既然要躲她躲到边关去,最好就以后都不要再回来,她应允下瑞王府的婚事风光大嫁,他就在那个贫苦的地方喝他的西北风吧!
“秋河,我知道你的心其实很软的。”
云朵拉住她的衣袖,声音非常轻柔地开口。
谢秋河的心头的火气烧得正旺,但是在她软糯的话音中,一下子神情就塌了下来。她可以答应嫁给其他的男人,快意恩仇地出了这口怨气,但是她的心里面都不会真正地快乐,她想着念着的那个人仍然是他。
“云朵,你——”
谢秋河的眼中带着悲伤,微微地扬起了脸。
“别再难过了好不好?秋河,你先看看石舟写给你的信件吧。”
云朵摇着谢秋河的衣袖,教她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她从她的手中把信接了过去,然后撕开了封口。随着信笺被抽出来,暗红色的丝绳也跟随着掉了下来。她把它拾进了手心里面,然后动作便停顿了下来。
“秋河,怎么了?”
云朵不安地向她开口询问。
“是我送给他的东西,我以为他早就扔掉了。”
从十四岁的时候开始,石舟便进入将军府中当差,她求她的父亲谢安南让他教她骑马,然后时常会跑到练马场或者是他练功的地方找他。
某次正好是遇到了他的生日,而他却因为练功的缘故满身淤伤。
她把自己编织的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面,告诉他有了这根红绳以后,就可以保佑他不会再受伤了。
不过是非常普通的红绳,但是他原来始终都有保留着。
谢秋河的心头涌上来酸涩的滋味,她垂下眼去翻开了他写给她的信件。
白色的信笺上面,是男子刚劲有力的笔迹,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认真地写信给她。此刻他仿佛是站在了她的跟前,扬起了浓黑的眉毛在跟她说话。他告诉了她云朵向她的父亲请求,然后谢安南把他找去所谈的说话。
“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不介意从守门的士兵开始做起,总有一天我会达到将军的期望,然后我就会回去找你。”
“原谅我曾经的软弱和退缩,等我回来!”
在他的信中是如此坚决的话语,如同他平日坚毅隐忍的性情。
谢秋河的眼泪掉落下来,打湿了手中的信笺。他说他明白得太晚了,但是其实半点也不晚,她没有应允瑞王府的求亲,她的心从头到尾都在为他等待。她曾经以为只有在梦中,她才会等来这样的日子,但是现在竟然变成了现实。
他保留着年少时她送给他的东西,并且夹在信笺中托云朵带了回来。他让她明白到在他的心里面,原来一直都是有她的。只是因为身份的差距,他才躲避着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幸福。
“秋河,你会不会等他?”
云朵摒止着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云朵——”
谢秋河离开椅子站了起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秋河?”
云朵动容地低唤着她。
她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她的肌肤上面。
谢秋河所喜爱的男子,此刻正在边城之中,为着他们两个人的将来而努力。这样的情形没有办法不让人动容,她就知道谢秋河会原谅石舟,当他驻守在寒苦的边城的时候,她会在都城中等待着他回来。
“云朵,谢谢你。”
谢秋河声音极轻地开口。
“不用谢我,你曾经照顾我很多很多。”
那夜谢天澜看到了她的手中,拿着石舟写给谢秋河的信件,然后便生气地拂袖而去。当她怀着难过的心情回到房间,谢天阳对她说不能够让所有人都满意,只要谢秋河能够得到幸福就足够了。
此刻她与她互相拥抱着对方,她的眼中都是动容的水气。
几乎是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照顾年幼的弟弟水生上面。所以即使是在村子里面,云朵也从来不曾有过年纪相同、感情深厚的金兰姐妹,这刻她感觉自己与谢秋河是如此的贴近。她得到了谢天阳给予她的全部爱护,同样也希望身边的人可以幸福。
虽然他们暂时没有办法见面,只能够凭着鸿雁寄意。但是谢秋河会在将军府中,等着石舟从边城回来。而她和谢天阳会陪伴在她的身边,直到看着他们两个人,有情终成眷属。